越往裏走，空氣中便越發飄起一股說不出的氣味。

    說不上是臭味，只是無端地令人十分不舒服。

    雲慕亦步亦趨地跟在驍靖塵身上。

    她雖然沒有驍靖塵那麼飄逸的身法，但也身形靈動，走起路來沒什麼聲息。

    忽然，她扯了扯驍靖塵的衣襬。

    這個動作帶了幾分遲疑，因此用的力道不大。

    但驍靖塵立刻察覺到，腳步一緩。

    “怎麼？”

    “這味道有些熟悉，好像是……”

    雲慕皺眉。

    電光火石間，塵封已久的記憶霎時間重回腦海。

    與此同時，那股味道一下濃重了起來。

    她想都沒想，猛地將驍靖塵往後一拉：“小心！”

    驍靖塵在氣味忽然變濃的時候已經發現不對，順著雲慕的力道往後退了一步，隨後手中長刀自下往上一撩。

    黑暗中頓時砍中了個東西。

    但那觸感卻讓他微訝。

    那彷彿是血肉之軀。

    搞偷襲還要親自上前，這種蠢事他已經許多年沒見過了。

    可是緊接著他就發現了不對。

    那被他幾乎對半砍了的人只是稍微停滯了一下，隨後竟然無知無覺地繼續往前。

    黑暗中。

    驍靖塵皺了皺眉。

    這時候雲慕不知打哪摸出來一把火摺子擦亮，搖曳的火光頓時將這一片通道給照得亮如白晝。

    見多識廣如雲慕，哪怕心中已有猜想，真正見到眼前此景的時候，還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只見不大的通道深處，竟然密密麻麻擠滿了人。

    乍一看至少有好幾十個。

    他們個個眼睛發紅，無知無覺，唯有那木然的臉上凝聚著野獸一般的殺意。

    偏偏他們很安靜，無聲地立在黑暗裡。

    像是一群面目猙獰的陰兵。

    真好，古代版行屍走肉！

    雲慕覺得後槽牙隱隱疼了起來。

    被光源一刺激，這群“陰兵”驟然躁動起來。

    開始瘋狂地朝雲慕和驍靖塵一起衝過來。

    驍靖塵僅僅是驚訝了一瞬，便恢復了冷靜，一邊帶著雲慕往後躲閃，一邊語氣頗為平靜地說：“這些人擋住了通道，唔，不怕疼似乎也砍不死，大約是不能從這過去了，你有什麼辦法？”

    他的鎮定傳達過來。

    因為過於豐富的閱片量而瞬間腦補出無數恐怖畫面，還被自己的想象力給嚇了一跳的雲慕回過神來。

    “看起來中的應該是蠱毒，但我需要一個樣本。”

    “樣本？”

    雲慕有氣無力地解釋：“給我抓一個來。”

    這片刻，二人已經退到了方纔的牢房處。

    這群失去了神志的人速度竟然一點也不慢，而且沒有她看的那些片子裡總愛吼來吼去的毛病，若非身手不大行，必定是這世上最可怕的殺人機器。

    想到這點，雲慕忽的一愣。

    感覺自己隱隱間抓到了什麼關鍵的東西。

    還不待深思，面前就多了一人。

    這傢伙生得肥頭大耳，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脖子上還有一道足以將腦袋連根斬斷的傷口。這位仁兄正齜著大牙，無聲又兇狠地盯著她。

    雲慕：“……”

    她下意識掏出了銀針。

    就聽驍靖塵說：“制住關節似乎有用，這個你先拿去用著。”

    雲慕這才發現這兄臺雖然嚇人，但關節四肢都被木棍或者石頭給“串”了起來，原地變成了一隻碩大人偶——只有眼珠子能動了。

    她掃了一眼，見驍靖塵堵在了牢房和通道之間的口子，如法炮製了四五人。

    用這些人當做障礙物往口子上一豎，後邊的人就過不來了。

    驍靖塵這纔回身來。

    “怎麼樣？”

    雲慕這會兒已經診了脈，面無表情道：“死了。”

    “說點本侯不知道的。”

    “死了至少三日。”

    她丟下一記重磅訊息，又緩緩地皺起眉：“的確是蠱毒，但我竟然沒見過。你身上有匕首嗎？”

    驍靖塵一抹小腿，摸出來一把雪亮的小刀遞給她。

    雲慕又吃了一驚：“我說侯爺，您這到底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驍雲侯，還是做殺人行當刺客啊？”

    這話問出口，她立馬就有點後悔。

    這個問題太過私密，按說應該屬於秘密的範疇了。

    果然，驍靖塵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明顯閃過一抹陰鬱。

    就在雲慕以為他要發作的時候，他忽然又轉瞬平息了下去，淡淡道：“確實學過刺客的手藝，陳年往事不值一提，這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雲慕看他一眼。

    “要看。”

    她刺了一下這人周身七大穴位。

    從眉心往下，一直到足心大穴，從不同的傷口流出來的血竟然是不一樣的。

    其中唯以眉心處的血最為怪異，幾乎已經黑成了一團墨。

    而且並非尋常的血腥氣，而是那種，他們在通道內聞到的，帶著一點潮氣的陳年爛穀子味兒。

    雲慕的神色漸漸凝重下來。

    “這是混合的蠱毒，光現在我能知道的成分就有三十餘種……侯爺，你應該不可能真的只帶了我們這幾個來潯陽吧？”

    驍靖塵彷彿明白她的意思，一點下巴道：“的確只帶了驍東。”

    不等雲慕說什麼，他又補充了一句。

    “不過潯陽城本來就有本侯的人，現在應該已經將附近給圍起來，搜尋可疑之人了。”

    “那就好。”

    雲慕鬆了口氣：“我可能知道九幡院暗中守著的那樣東西是什麼了。”

    驍靖塵定定看著她，平素冰冷的臉此時被一股出乎預料的平靜神色取代。

    他並未第一時間追問，而是說：“既然此路已經不通，先上去再說吧。”

    “也好。”

    二人出了地道，王袞還躺在角落裏生死未卜。

    雲慕給他處理了一下傷口，順便將給他下的毒解了，取而代之的是強效的軟筋散。

    保證讓他三日之內都動彈不得。

    當時時間太倉促，也許再磨上一段時間，還能從王袞嘴裏挖出些資訊來。

    她起身，卻發現驍靖塵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在屋裏了。

    而院外重新傳來了嘈雜之聲。

    一個咋咋呼呼的聲音蓋過了全院。

    “前輩，前輩你在哪呢？前輩……哇，你是誰？”

    雲慕按了按眉心。

    這小子竟然真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