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就這麼怕我對你家主子做什麼
翌日,八月的陽光毫不吝嗇地籠罩在這座北疆中難得一年大部分時候都溫暖如春的城池裏。
雲慕一身世家小姐裝扮,出門接了漫懷的陽光,舒服得輕輕眯起了眼睛。
心說等把這該死的九幡院挖出來連根拔起後,她非得去有柳絮飛雪、溫軟水鄉的江南住個一年半載,好好曬曬太陽。
驍靖塵後腳跟了出來,恰好撞見她原地小小轉了一圈,用臉接陽光的一幕。
這女人的臉和之前在靖北城時候截然不同,和五年前,那張她自己真正的臉也堪稱南轅北轍。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覺得這三張臉其實並沒有什麼區別,也分不出個具體的高低來。
大約是因為那雙此刻微微眯起來的眼睛,她生了一雙極特別極好看的眼睛。
黑白分明,從眼瞼到眼角的弧度都極為深刻,像從一副極端莊,也極珍貴的工筆畫上一筆一筆描下來的,但偏偏那睫毛極纖細也極濃密,帶著十分濃厚的少女氣息。
睜大眼睛看人的時候,有一種不諳世事的天真和無辜。
但不說話也不笑的時候,眼尾輕輕地垂下來,便是另一種不動聲色的冷硬。
然而現在,金色的陽光漏過長睫的間隙,瞳孔微微反射著暖光,她全身上下都沒有絲毫防備的跡象,像是一隻午後躲在屋頂曬太陽的貓。
驍靖塵忽然產生了一種衝動——想要上前去摸摸她的腦袋,手感肯定不錯。
可惜雲慕沒給他這個機會。
注意到驍靖塵的腳步聲後,她立馬看過來。
眯起來的眼睛睜開了,雙手也放了下去,身上那股慵懶不設防的氣質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辰公子,這怎麼來了也不說一聲,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有什麼偷看的癖好呢。”
而且一開口就是譏諷。
驍靖塵被陽光反襯得極黑的雙眸眯了眯,聲音裡是經年不變的標誌性冷淡語氣:“我以為白姑娘走南闖北這麼多年,不需要我開口也能發現。”
二人的目光交織在一起,空氣中彷彿響起了“噼裡啪啦”的聲音。
白衡有些心驚膽戰地走了過來:“馬車已經安排好了。”
“唔。”
雲慕錯開目光:“走吧。”
臨上馬車的時候,驍靖塵那個小護衛又不知道從哪竄了出來,安安靜靜地坐在了趕車的位置,多少有些神出鬼沒了。
雲慕看著這少年,心神微微一動。
到現在她也還不知道驍靖塵為什麼要將一個雲家人留在自己身邊當貼身護衛。
也許這趟可以找機會問問。
片刻後,馬車停在瞭望江樓外。
潯陽和靖北城不一樣,在靖北城,哪怕那裏的人再閒,再沒事做,也很少有人在大白天往酒樓和客棧去的。
雖說靖北城如今的“新一代”在驍雲侯眼裏跟廢物沒什麼兩樣。
但那也僅限於內部比,若是單拎出來,和靖北城意外的那些紈絝比,那平均水平還是要強上一截的。
比如蘇懿那樣的,尋花問柳歸尋花問柳,和姑娘聊得好、受歡迎,那是本事,可類似於強搶民女、逼良為娼這種事情是萬萬不會去做的。
在驍雲侯眼皮子底下不敢是一回事,但更重要的還是靖北城的世家子弟打心眼裏看不起那種下三濫。
也許當年那隻存在了三個月不到的“菜鳥營”,雖然沒有讓那些眼神惶恐的小屁孩們長成驍靖塵這般頂天立地的樣子,也未獲得蘇懿那般心有千千結的風骨,但總歸還是在無形中改變了一些東西的。
總之——
在靖北城,這種大白天酒樓就被擠得滿滿當當的情況一般是不會發生的。
雲慕掀起簾子往大門口處看了一眼,光是看見那些排著隊要進去的人,她的太陽穴就隱隱地痛了起來。
白衡神經一跳。
自家主子生平最恨兩種事,一是有人不守信,二就是排隊。
兩者可以微妙地結合起來,成為四個字:浪費時間。
“主子,您……”
出乎他意料的是,雖然主子臉色不那麼好看,但好歹也沒當場拂袖而去,而是陰陽怪氣了一句:“潯陽城裏的人大白天是沒正事可做了嗎?”
白衡悠悠道:“這個討朱會應該算是潯陽城裏近來為數不多的正事之一了。”
“哦。”
雲慕絲毫不以為意,扯了扯嘴角道:“那潯陽的人可太無趣了。”
好好的怎麼還上升到人身攻擊了呢?
不過白衡不敢說,只能點頭稱是。
忽然,驍靖塵說:“你若是不想排隊,我有個辦法。”
雲慕眨眨眼睛:“哦?”
片刻後,驍靖塵帶著她,在沒人發現的情況下直接竄上了三樓。
這位天下聞名的侯爺大人左手環著人,右手順便推開了木窗,在有人的目光掠過這裏之前帶著雲慕翻身溜了進去。
一整套動作堪稱行雲流水、無懈可擊。
雲慕:“……”
她現在真懷疑這驍靖塵平日裏都在幹什麼了。
怎麼做起這種樑上君子的活這麼得心應手?
還沒問出口呢,腰上的力道忽然緊了緊。
驍靖塵就著這個姿勢將人壓進了柱子和牆角之間那小小的縫隙裡。
二人離得極近,雲慕被迫把連貼在了驍靖塵的胸口上,能聽見他規律而有力的心跳聲,炙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幾乎要將她徹底淹沒進去。
幾個人的結伴走過,嘴裏還在念叨著“討朱會”“那位組織的大人”云云,他們並未注意到角落裏的異樣,迅速走了過去。
雲慕這纔將驍靖塵輕輕往外一推——沒推動。
她皺著眉頭又試了一次,這次驍靖塵似乎是回過了神,主動後退半步,給雲慕留出了足夠轉身的空間。
二人頭頂上又傳來了一點動靜。
雲慕連忙踩著有些虛浮的腳步,脫離了驍靖塵一張手臂就能輕易將她抵住的危險距離。
剛到的白衡和驍東並未發現這二位的異樣,也迅速從頂上溜了下來。
尤其是白衡,看見安然無恙的雲慕才長出了一口氣。
“怎麼,就這麼怕我對你家主子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