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先說說。”

    雲慕吸了口氣，決定不在這種無謂的地方和驍靖塵較勁。

    她平復了心情，果斷佔據了屋裏唯一完好的那張椅子。

    “討朱會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你出門大半日，這個也沒查到？”

    “不好意思，我出門大半日都吃喝玩樂去了。”

    這麼記仇？

    驍靖塵無聲地坐在了窗櫺上，他手長腿長，那小小的窗櫺對他來說逼仄得有些委屈了，但他臉上竟也沒什麼不滿。

    一邊垂眸看著街上的燈火，一邊緩緩道。

    “潯陽城外發生那些案子過後，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傳出了一個傳聞：說這些人的死都跟朱岑收進自己府裡的那個女人有關，那是個喝人血吃人肉的妖怪，而且會所謂的妖法。沒人管的情況下，這個傳聞便越來越廣。”

    雲慕有些意外：“居然有人信？”

    “首先時機非常巧合，第一起兇殺案就發生在朱岑帶回那女人過後。本來傳聞剛起的時候，他若是站出來解釋一番，給個說法，這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聽你這意思，他沒站出來解釋？”

    驍靖塵點了點下巴：“不僅沒有，還暗中派人將那傳謠言傳得最兇的人給打了一頓，結果其中一人被認出來是平素裡跟在朱岑身邊的小弟。”

    後邊的話他沒有說，但云慕已經能想象到：這個訊息一出，無疑是熱鍋上澆了油，再離譜的傳說也變得有幾分可信度了。

    “事情越傳越大，便有受害者的家人牽了頭，辦了個討朱會，廣招義士，明日午時望江樓，說要商量怎麼辦這個朱岑。”

    雲慕出離好奇了。

    “怎麼你們北疆現在辦事兒都是民間義士自發組隊正義執行？”

    “好好說話。”

    驍靖塵聽出了她話裡的嘲諷意思，隨口道：“此事自然也已經報了官府，城內府衙著手辦了半個月，但到目前為止還沒什麼進展。”

    雲慕一哂：“所以你剛纔懷疑朱家和官府有聯繫，是覺得被壓下去了嗎？”

    “有這個可能，但一切還是得等到明日親自去看了才知道。”

    說完，他起身問：“你還不走？”

    雲慕一時沒反應過來：“走去哪？”

    驍靖塵臉上露出了一點微妙的複雜神色，隨即扯了扯嘴角，沒勾起什麼弧度，但臉上與生俱來的鋒利和冰冷卻被弱化了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方纔在樓下，抬眼看見的那個微笑太過驚豔和難得，導致雲慕現在一看見他這副沒什麼攻擊性的樣子腦子裏就劃過方纔看見的那張臉。

    她皺了皺眉頭。

    “幹什麼？”

    “你不走，今夜想跟本侯一起睡？”

    雲慕：“……”

    她被噎了一句，但很快反擊道：“為什麼不能是我睡這，你自己去換個房間？”

    “窗戶壞了。”

    驍靖塵的語氣帶了幾分天經地義，長眉斜斜飛入鬢角，是一種和他平日袒露在外完全不同的英俊。

    “你那麼怕冷，逞什麼能？”

    雲慕冷笑一聲，脫口而出道：“聽上去侯爺多關心我似的，小心被人誤會。”

    這本是一句不疼不癢的玩笑話，她已經起了身。

    餘光卻收入了驍靖塵一瞬的神情。

    他似乎極輕極輕地皺了下眉頭，薄唇繃成了一條直線，像是將什麼到了嘴邊的話強行咽回去了一樣。

    雲慕的心忽然毫無預兆地狠狠一跳。

    “開玩笑的，那就委屈侯爺今夜睡在這了，晚安。”

    她說著快步走到門邊，推門欲走。

    “等等。”

    驍靖塵的聲音由遠及近，片刻已經到了她身邊。

    雲慕的後背不由自主地繃了起來。

    但隨即又疑惑起來。

    她怕什麼？

    驍靖塵側身看了她一眼，替她開了門，趁她抬腿離開的時候忽然輕飄飄地說了一句：“不委屈。”

    雲慕：“……”

    她腳步微頓，但面色沒什麼變化，跟沒聽見這句低語似的，轉身走進了隔壁的房間。

    驍靖塵目送她的背影消失，隨即關上了門。

    屋裏一片狼藉，驍雲侯自然是不會親自動手收拾的。

    他敲了敲窗戶，立馬憑空出現了幾道黑影。

    甚至不用他主動開口，只是點了點下巴，那幾個黑影便輕車熟路地清理起房間來。

    驍靖塵自己則站在窗邊，眼神有些許晦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忽然，他餘光掠過屋內。

    “慢著。”

    無聲忙碌著的幾個黑衣人齊齊停住了手裡的動作。

    驍靖塵對其中一個正要去清理桌子的人淡淡道：“那根竹籤別動。”

    竹籤上還粘著一點紅豔的糖衣，只是看著這東西，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起糖葫蘆那酸甜的味道——驍雲侯長這麼大，沒吃過這玩意兒。

    但居然味道不錯。

    暗衛們不知道那看上去平平無奇的竹籤裡有什麼玄機，不過都沒敢開口問，十分聽話地沒去碰那根竹籤。

    “主子您可回來了！”

    雲慕一進門，白衡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來：“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侯爺終於忍不住要……”

    “忍不住要？”

    “呃咳咳！”

    白衡及時止住了自己的危險言論，話鋒一轉道：“屬下自然是以為侯爺要對主子不利。對了，這是主子您吩咐我帶回來的。”

    桌上放著一個油紙包，裏邊包著一把圓潤香甜的糖葫蘆。

    雲慕一見著這倒黴玩意兒就忍不住皺了下眉頭，露出了一言難盡的神色。

    “怎麼了？”

    “沒什麼，你拿去吃了吧。”

    白衡睜大眼睛。

    什麼時候主子竟然會把到了嘴邊的食物讓出來了？

    這可是朵朵都沒能辦到的奇蹟啊！

    雲慕擺擺手，沒心思理會他了：“趕緊滾，明天我還有事，得早點休息。”

    一說正事白衡立馬肅然了。

    “怎麼，是發現什麼線索了嗎？”

    雲慕目光奇異地看他一眼。

    後者正莫民奇妙的時候，就聽見自家主子用毫不掩飾的嫌棄口吻說：“今天跟我出去逛了一天，你居然會問出這種問題，嘖嘖，看來當初源影堅持不把你收到他那邊的決定是對的。”

    白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