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一令之下，沒有任何京中權貴人士敢來接近他，倒是美人美酒之類的東西絡繹不絕，生生將好好一個宅院變成了溫香軟玉的溫柔鄉。

    皇上打的是要讓新一任的驍雲侯廢了的主意。

    這麼小的年紀，很容易被誘惑與慾望迷了心智和眼神，再加上在外名為保護實為軟禁，讓他接觸不到任何可以提升自我的東西。

    時間一長，心智再堅定的人也得廢了。

    那天夜裏，星月無光。

    小侯爺打發走了那些嘰嘰喳喳的美人後，跪在了他面前，將他嚇得生生折了二十年的壽命。

    他說：“我知道你們是父親的暗衛，你們自有自己的一套訓練辦法，從今日開始，我也是暗衛的人了。”

    無鋒驚訝極了，問他：“小侯爺，你知道能成為暗衛，必定九死一生，必定要將自己的一切都懸在刀尖上，此生都不可再放下。”

    “我知道的。”

    那個時候的小侯爺神色很平靜：“可如果不從這裏出去，我還不如死了呢。”

    少年的眼神冰冷如刀，像是黑沉沉的深淵。

    無鋒無端打了個寒顫，心裏隱隱約約明白了一件事：這個孩子，若不死在這臨安城，日後必定會成為比老侯爺還要厲害的人物。

    第一次訓練過後，小侯爺渾身溼透，身上血跡斑斑，整個人彷彿丟了魂一樣，下唇都快被咬爛了。

    無鋒覺得，若是按照這個情況，他都不能活過三天，但是那又如何。

    在他們的訓練方法下，人命最不值錢，哪怕他原本該是高高在上的驍雲侯殿下，該有波瀾壯闊、一呼百應的人生。

    可後來小侯爺卻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小侯爺本就天賦異稟，修煉起來卻像是根本不要命，除了武功，權謀、心術、奇門遁甲……只要是他能接觸到的，他都學。

    三年非人的磋磨後，他十七歲，終於走出了那座牢籠般的宅子。

    皇上覺得，四年的溫香軟玉，四年的不學無術，再是天才也該被毀了。

    可還不夠，驍靖塵還活著。

    於是自從驍靖塵開始出現在朝臣面前的時候，接踵而來的還有無數暗殺和陷害。

    那段時間裏，無鋒親眼見證小侯爺的身上添了幾道足可致命的傷口，也看到他是如何排除異己，毫不留情地斬去那些與他站在對立面的人，破而後立，他用了一年的時間，全身而退。

    離開臨安那日，無鋒知道，此去一別，北疆又會再換了主人。

    驍雲侯冷血無情，是天生的殺神，這未必是當初老侯爺希望他變成的樣子，但無疑，的確是這樣的驍雲侯救了北疆，救了大雲。

    他從未對任何人有過別樣的青睞，不必要的感情對驍雲侯來說跟笑話一樣。

    可是這次……無鋒腦中閃過方纔驍雲侯臉上的神情，這次似乎有些不一樣。

    雲慕手裏抓著一串糖葫蘆，目光瞥過一處隱蔽的巷弄，那個方向黑影的身形剛剛消失。

    她晃了晃腦袋，看到看錯了？

    忽然，她感受到一道不容忽視的視線從頭頂傳來。

    雲慕抬起頭，驍靖塵也恰好低頭看她。

    那張臉本是沒什麼表情的，卻在聞到被風帶來的那一點淡淡藥香的時候，忽地翹了翹嘴角。

    雲慕倏地睜大眼睛。

    她這是做夢？

    樓上之人頭頂漫天星辰，樓下之人浮於萬簇燈火，相視而立，各自都覺得驚訝。

    雲慕想：我看見驍靖塵笑了？完了完了，得折壽！

    驍靖塵想：為什麼呢？每每見到這個人，心底空了的一塊就會被慢慢填滿，身體卻無端地輕盈起來。若是當初皇帝老兒往他宅子裡送的美人裡有一個雲慕，說不準今日就沒有叱吒風雲的驍雲侯了。

    “呃……”

    雲慕有些尷尬地打了個招呼：“這大晚上出來看……喂！”

    驍靖塵忽然跳了下來，趁她震驚，環住了她的腰際，直接將人帶了上去。

    一陣風聲過後，雲慕從窗戶中落入，引起街上一片驚呼聲。

    “放，放開我！”

    驍靖塵倒也不糾纏，很快放開了她的腰，甚至退後了兩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你這是去調查了，還是去吃飯了？”

    “不用你管。”

    雲慕定了定心神，嘴裏咬著一顆山楂，含糊不清地問：“倒是你，查到什麼了？”

    驍靖塵點頭：“據說是朱家和城主府有關係，我打算讓人暗中注意一下，還有那討朱會也值得去看看，到時候你和我一起。”

    “為什麼？”

    “難道你沒興趣？”

    雲慕終於嚥下口中山楂，奇道：“難道你會因為我感興趣就帶我去？”

    “難道不行？”

    雲慕噎了一下，還打算反駁。

    但驍靖塵忽然抽了風一樣突然湊近了過來，近到她幾乎能感受到男人身上格外炙熱的溫度。

    “你……”

    驍靖塵的手抬起來輕輕碰到雲慕的，她不自在地皺了皺眉，就要推開腳步，然而下一刻驍靖塵冷不丁地抽出她手中的糖葫蘆，然後猛地後退一步。

    “物極必反，物滿則虧，多吃傷身。”

    雲慕：“……”

    看著驍靖塵那那張臉，怎麼就那麼欠揍呢？

    方纔覺得這個男人笑起來真好看一定是產生了什麼可怕的錯覺！

    她冷笑：“你跟我一個大夫說這些？”

    驍靖塵道：“我知道你有別於普通人，也能照顧好自己，不過這個你就別想了”

    說著，他竟然一口咬下竹籤上最後一顆山楂。

    雲慕睜大眼睛。

    實在想不明白堂堂驍雲侯到底是腦子裏哪根筋搭錯了，竟然要跟她搶糖葫蘆吃！

    她緩緩眯起眼睛，一切彷彿並無異樣，但驍靖塵卻猛地手撐木桌借力躍起，然後絲毫不停留地借力向前一滾。

    “砰！”

    他身後的門和木桌頃刻盡毀，驍靖塵一邊躲閃一邊淡定道：“雷火彈這種東西可不能在這地方用，等會兒你再拆屋子咱們就只能喝西北風了。”

    雲慕繼續冷笑：“我怎麼那麼不信呢？”

    “主要是你也打不中我，這不是白白浪費銀子嗎？”

    雲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