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年前時分，一個鄰近西涼的小國被悄無聲息地滅掉。

    西涼徹底開始了對外兼併的大業。

    他們手段慘烈，動輒屠城。

    那西涼國主甚至將大雲朝廷酷刑的那一套學了去，還開發出了不少折磨人的新花樣。

    但凡反抗者、不遂者，甚至是國內多勸了一句的忠臣，全都是這些所謂“新鮮玩意兒”下鮮血淋漓的受害者。

    而阿勒珈，就是西涼如今的二王子。

    據說這位二王子極力反對國主擴張的手段，甚至因此獲罪，差點兒就被他親爹給片了，還是王后求情才留下他一命，卻因此被流放三年，流放期滿前不得入紅花城。

    隨後二王子銷聲匿跡，卻沒想到，幾個月之後他竟然出現在了大雲境內，甚至入了驍靖塵的侯府。

    雲慕點了點手指，漫不經心地問：“你想要什麼？”

    阿勒珈放下雙手，自然地垂在膝上，小小一個動作，他做來卻有一股說不出的高貴意味。

    這和他那張臉實在有些不搭，卻並不讓人感覺違和。

    他面無表情地說：“西涼必敗，而且必須敗在我手裏。因此我需要驍雲侯的幫助，不需要驍雲侯出兵，只要撤走西涼附近用來履行約定的駐軍，我就能做到這件事。”

    雲慕一挑眉。

    “也就是說，你想叛國？”

    “噗。”

    阿勒珈笑出了聲，但怎麼看怎麼冷。

    “夫人，我不是在叛國，相反，我纔是在救西涼。你既然查到了我的身份，想必知道如今西域三個國家獨大，西涼如此猖狂，另外兩個國家卻沒有任何動作，你覺得他們是怕了西涼，怕了那個老瘋子？”

    沒等雲慕回答，他自顧自說了下去，眼神陰狠：

    “不，他們怕的不是西涼，是靖北軍，是老瘋子和驍雲侯的那個約定。可忌憚歸忌憚，若西涼動到了他們頭上，生死存亡，天王老子的面子都不管用。”

    雲慕說：“若西涼王不去動他們呢？”

    “那就更可笑了，二十年之約已去五年。對西域裡的人來說，打仗已不是稀罕的事情，別的不會，怎麼儲存實力趨利避害這方面，人人都是人精。另外兩國熬過這十五年，西涼又當如何？”

    “也是。”

    她平靜道：“自古失民心者，倘箭矢不夠鋒利，只會敗亡得更快。”

    阿勒珈臉上帶了幾分意外之色。

    “你這女人居然也懂得這個道理，看來中原果然是臥虎藏龍。”

    “不用這麼着急誇我。”

    雲慕擺擺手：“我知道你想要做什麼了，我猜侯爺現在並沒有答應你。”

    “沒錯，不然我早就離開這了。不過你既然將我叫了來，看來你有別的什麼辦法。”

    她心說我哪來這麼大能量。

    “我沒辦法。”

    阿勒珈臉色一冷。

    “但我確實想和你做個交易。”

    “哦？我現在除了這個，別的都沒興趣。”

    “你會有興趣的，我未必能讓侯爺收回這個諾言，軍中最講究說一不二，一個唾沫一個釘，朝令夕改的事情，他不會做。”

    雲慕斟酌著言語，悠悠道：“但我可以給你個正當的理由。”

    “什麼意思？”

    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如果我被西涼王抓了，你覺得如何？”

    阿勒珈愣了愣。

    隨後漸漸露出恍然神色。

    不管她和驍雲侯的感情到底怎麼樣，但至少她頂著侯府夫人的名頭，若西涼王膽敢動驍雲侯的人，再有什麼前諾再先，別說驍雲侯，就算是靖北軍估計都咽不下這口氣。

    雖說仍舊有風險，但在如今僵持之下，的確算是個好辦法了。

    雲慕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明白了。

    阿勒珈深深看她一眼，像在看什麼能幫助自己達成目的的寶物似的。

    雲慕：“……”

    好在他還尚且存在理智，沒當場直接把人帶走。

    “你說，需要我做什麼？”

    她指尖扣在桌上，終於到這一步了，水眸逸出一抹寒光。

    “我要你不論何時，都不能與九幡院合作。”

    阿勒珈：“……”

    他的神色陡然晦暗不明起來，彷彿一下又變回了一頭危險的野獸：“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只是猜測而已，猜測你出現在靖北城的時機這麼巧……”

    不。

    雲慕忽然頓了一下。

    並非是阿勒珈來得巧，而是西涼王發起侵略戰爭的時機太過巧合了。

    難道這裏麵還有什麼深意嗎？

    她蜷縮起指尖，掌心裏的那點溫度立馬被帶過來的冰涼之氣給澆滅了。

    “……不過從你現在的反應來看，我猜對了。”

    雲慕定了定心神，接上了說到一半的話：“如果你能做到，此間事了，我便同你去一趟西域，可若讓我發現你還和九幡院的人有牽連……我的手段你不會想知道的。”

    “呵呵，哈哈哈！”

    阿勒珈忽然大笑起來。

    好半晌才停下，目光如刀：“有意思，好多年沒人威脅我了。也罷，你說的那些人是些的擅使毒藥，總是鬼鬼祟祟不敢見人的傢伙吧，我過北境之前的確有類似的人找上我，給我指了靖北城的路。不過我的確不喜歡那種藏頭露尾的人，只要你能做到你說的，我答應你就是。”

    雲慕略鬆口氣。

    “那便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她翹了翹嘴角，招招手道：“拿酒來。”

    “痛快！”

    阿勒珈眉眼舒展開來的時候，連臉上的疤都不那麼嚇人了，他哈哈一笑道：“我都有些喜歡你這女人了。”

    雲慕：“放心，我不喜歡你。”

    “哼。”

    片刻後，腳步聲響起。

    來的人卻是柚子。

    看到她的時候雲慕才反應過來，上次驍靖塵在客棧裡見過柚子了，再繼續潛伏在那邊也沒意義，她便將柚子給叫了回來——雲朵那小丫頭被白衡做的飯給荼毒了幾天，見到柚子回去，直接就地“從良”，生生在家裏待了三天沒出門。

    柚子停在雲慕身邊。

    雲慕發現阿勒珈臉色又變了，皺了皺眉頭，似乎有些疑惑似的。

    他看向柚子道：“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柚子垂眸：“客棧一見，閣下記性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