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權與楊載心思各異，卻也勉強達成了約定。

    “楊大人，今日多謝款待，等到你出海的時候，本王會有謝禮回報。”

    朱權起身離開的時候，楊載夫婦還有些恍惚，迷迷瞪瞪的送他出了宅院，纔看到早有十多名精壯好手在外等候。

    “回吧，如此留名青史的機會，楊大人還是要自己主動把握的。”

    朱權最後留了句話，便帶著一眾隨從離去。

    幾塊燒鵝，自然是無法填飽肚皮，朱權這是打算趁著時辰尚早，趕緊再去街上找些吃食。

    在他走後，楊載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如果不是夫人眼疾手快的攙扶，險些一屁股就坐到地上去了。

    “相公，十七王爺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楊載麵露苦笑，拍著夫人的手道：

    “夫人吶，咱們不用死了。”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啊。”

    “我這輩子連湖裏河裏都沒去過，沒曾想居然有朝一日要去那風浪滔天的大海上去闖蕩。”

    停頓片刻，楊載又想起了那一紙休書。

    “夫人，海浪兇險，要不然，你還是……”

    不等楊載將話說完，夫人便搖頭拒絕。

    “相公，正是因為海浪兇險，你才需要人來照顧，其他人我都不放心。”

    二人相擁，彼此的心跳聲都讓對方感到心底安寧。

    再說朱權，沿著夜市街道飽食過後，比便回了王府休息。

    一夜雖然平靜無話，但第二天天色還沒大亮，便從宮中來了傳旨的太監。

    皇帝老父親的口諭，要朱權繼續去上朝。

    朱權滿心不情願的捨棄了溫暖的被窩，心想著老父親真是能折騰自己。

    按理來說，就藩的親王，除卻有事召見，平日裏都在各自封地過自己的逍遙日子。

    唯獨他朱權，才輕省了沒幾天就被叫了回來。

    而且因為身份特殊，朱權在應天城內是不可能被派遣任何公幹事宜的，但老皇帝就是不放過他，估摸著只要還在應天，往後少不了朝九晚五的上朝點卯。

    乘坐王轎，一路顛簸之後，朱權收起了負面情緒，跟著文武百官一起上了金鑾殿。

    目測來看，今天的朱元璋滿面疲倦，一對龍眸雖是銳氣不見，但也佈滿了血絲，看上去像是徹夜未眠的樣子。

    一番瑣事奏稟之後，朱元璋終於還是看向了朱權。

    “十七，你也站那兒快一個時辰了，怎麼一句話也沒聽著你說？”

    朱權心中冷笑，我一個藩王，在應天已經沒有任何根基，沒權也沒活兒，有什麼需要我來說的嗎？

    “回稟父皇，兒臣昨日纔回應天，但昨夜外出吃飯的時候，眼見百姓安居樂業，人人都在誇讚父皇的豐功偉績。”

    “兒臣有心想要傳達，但又知父皇不喜那些虛浮之詞，遂不敢多言。”

    敷衍搪塞過後，朱元璋依然沒打算放過他，側身在龍椅上半坐半躺，微眯雙眼道：

    “今天早朝也差不多該結束了，該奏稟商議的政事也都商討完了。”

    “正好趁著你在，朕還是想聽聽你對咱老朱家的江山國策，還有些什麼諫言。”

    朱元璋舊事重提，並且特意提醒。

    “十七，既然知道朕不喜虛言，那些摺子裡能寫的話就別說了，朕要你說點兒有用的。”

    朱權曾有想過，皇帝老爹可能會揪著這件事不放，所以提前便想好了對策。

    挪步出列，行禮之後，朱權便擺出嚴肅姿態，開口上表。

    “父皇，兒臣懶散慣了，不太懂國之大事，如果有說的不對的地方，還望父皇和文武百官莫要笑我。”

    朱元璋麵露淺笑，好奇這小子究竟會說出什麼諫言國策來，當即揮動袍袖道：

    “讓你說就說，朕不是小心眼的人，恕你無罪。”

    在文武百官面前得到承諾後，朱權才放心說了下去。

    “父皇，兒臣以為，國之根本在於民。”

    “古往今來，歷朝歷代都重視民生，但卻只認為民生無外乎錢糧二字。”

    “兒臣覺得這種思維過於狹隘，所以我大明朝，不妨放寬眼界格局，嘗試與周邊諸國建交，開通市場互通有無。”

    “您常說我愛折騰些奇技淫巧的小玩意兒，但我‘玩物喪志’的那些東西，在嶺南的改革發展上，是發揮了作用的。”

    “兒臣想到，既然嶺南有用，那麼其他地方也可施行。”

    “但兒臣還有一步籌措，周邊小國雖是蠻夷，但咱為何不能‘師夷長技以制夷’呢？”

    “把他們的好東西學會了，拿來了，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惠及我大明民生，豈不是更好？”

    朱元璋原本還有幾分戲謔之心，但在聽到那句話後，臉上的神情不自覺變得凝重起來。

    “好一個師夷長技以制夷！”

    “說的太好了！”

    “管他是不是蠻夷小國，只要是有用的，咱只管拿來用便是了！”

    “十七啊，你就這點兒最像朕，咱是個苦出身，沒那麼多花花架子，只要有用，咱就能用。”

    朱元璋越說越激動，但在看到史官在旁奮筆疾書後，卻忙急聲制止。

    “剛纔吾兒那句‘師夷長技以制夷’，先不要記錄下來，朕還得好好研究。”

    朱元璋心中想到，朱權的這句諫言，極為實用，但它最好還是隻能自己拿來用。

    如果外地就藩的藩王，全都學會了這句話，那麼全天下就不會只有一個迅速發展的嶺南了。

    朱元璋自登基之後，也被劉伯溫逼著讀了些書，知道春秋戰國。

    之所以禮崩樂壞，不久升級因為那些個諸侯國的國力，已經遠超周天子了嗎?

    無論何朝何代，實力纔是硬道理。

    叮囑過史官後，朱元璋突又驚醒，不禁皺眉。

    “十七啊，朕覺得你的諫言有些道理，但咱大明與那些蠻夷小國通市，卻沒那麼容易啊。”

    “旁的先不說，咱現在只論北元遺民撤去的北境。”

    “那地方苦寒無比，連莊稼都種不成，就算有些皮革，但咱又不天天穿得上，跟他們通市，吃虧的不是咱們嗎？”

    “再說了，那群狼子野心的傢伙，成天想著再打回來，朕也巴不得大明兵士一路打到長城外邊兒去呢，誅殺殆盡才能免除朕的心腹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