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宮。

    在禁軍捉拿刺客時，皇帝和皇后就被吵醒了。

    皇帝索性披衣起身，一面看書，一面等著龍鱗衛來複命。

    不知過了多久，內侍總管姜海來稟：“陛下，林將軍回來了。”

    林大有得到皇帝的宣召後，大步走進殿內，周身殺氣騰騰，眉眼間盡是怒意。

    皇帝朝他招手，“來，吃些點心，喝杯熱茶，大晚上的叫你受累了。”

    林大有此時哪裏吃得下去東西？

    “陛下，臣無能，叫那刺客跑了。”

    皇帝並不責怪他，反而勸慰起來。

    “百川（皇帝給林大有起的字），那刺客能潛入宮中，可見功夫是極好的，抓不住也罷了，大晚上的可別把自己氣出個好歹來。

    “剛你走進來時，那臉色可是嚇人得很，跟個煞神似的。”

    林大有：“陛下，臣不是因刺客發怒，而是在搜查刺客的時候……”

    他將自己在賀府的所見所聞道來。

    “微臣懷疑賀老太爺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遂命人在賀府搜查了一番，果然在賀老太爺住的院子裡挖出了——”

    他深吸一口氣，“十幾具孩童的屍骨。”

    皇帝勃然大怒，猛一拍桌子，“豬狗不如的東西！”

    凡是一個正常人，都會對這種事零容忍。

    而皇帝比正常人更多了兩重憤怒。

    一是那些遇害的孩子，和他的婉婉一般大，他不敢想象若是婉婉遭遇了這種事，他會做出什麼失去理智的事來。

    將心比心，那些孩子的父母會多痛啊。

    另一重則是，那些孩子都是他的子民，她們還那麼小，本該有大好的人生和無限的可能。

    他這個皇帝本該保護好她們，但是他卻失職了。

    心痛、憤怒、殺意、自責……各種激烈的情緒在心中沸騰。

    皇帝眼睛都紅了，走到牆邊，取下上面掛著的一把劍。

    這是天子劍，掛在這裏做裝飾的，是皇權的代表，平時輕易不會動。

    但現在，皇帝把它取了下來，“唰”一下抽出了劍。

    劍身寒光凜凜，出鞘的那一刻，似有低沉的龍吟聲響起。

    皇帝握著劍，語氣森寒：“把賀昱，連同他那個禽-獸不如的爹押過來，朕要親自審問。”

    御書房的燈亮了一整晚。

    由皇帝親自審問，龍鱗衛從旁輔佐，賀家的這件案子，很容易就水落石出了。

    只是案子雖審出來了，皇帝的心情卻更加糟糕了。

    “安娘，賀家乃是二品世家，賀老太爺賀嚴，可是聲名在外的當世大儒。以往我還拜讀過他的文章。

    “然而就是這樣一位大儒，私底下卻是個喜歡凌-虐幼童的禽-獸，其行徑之殘忍變態，我光是聽著，都覺得……”

    皇帝捂住了眼睛，聲音哽住了，說不下去了。

    皇后：“當初咱們還打算請他來給壽兒當太傅，被他給拒了，你還不高興，現在想想，幸虧拒了，否則壽兒豈不是就落入了他的魔爪？”

    皇帝也是一陣慶幸，慶幸過後愈發憤怒了。

    “這種人，決不能姑息！”

    於是賀昱被革除了官職，貶為庶人。

    賀嚴則被判處七日後斬立決。

    賀家其餘涉案的人也都沒有好下場。

    賀家的罪行，還被張貼了告示，公之於衆。

    然而這件案子並未就此結束。

    由賀嚴凌-虐幼童，牽扯出了幼童的來源——暗香樓。

    皇帝早有清除暗場這顆毒瘤的心，藉着這個機會，命林大有率領龍鱗衛將暗香樓，連帶整個暗場徹底清查了一番。

    整個暗場地動山搖，裡頭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被關進了牢獄。

    一時間，天牢里人滿為患。

    涉案的暗香樓樓主上官嬌，頭一個被提審。

    面對皇帝、右相、刑部尚書等一干重臣的注視，上官嬌卻是面色平靜淡定。

    早在暗場被清查之前，主子就給她提過醒了。

    也告訴了她該如何做。

    簡而言之就是一句話——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民女上官嬌，參見陛下，見過諸位大人。”

    刑部尚書裴行簡作為主審官，沉聲開口：“上官嬌，你可知自己犯下了何罪？”

    上官嬌點頭，“民女知罪，不過在認罪前，民女有一樣東西要面呈陛下。”

    裴行簡：“是何物？”

    上官嬌胸字首著一個精緻的小盒子，比火柴盒還要小一些，上頭鑲嵌了許多米粒大的寶石。

    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這只是一個小小的裝飾品，就和簪子、項鍊、玉佩等物是一樣的性質。

    她將盒子解下來，一頓操作。

    盒子“咔噠”一聲開了。

    裡頭裝著一把鑰匙。

    上官嬌將鑰匙拿出來，放在手心，“便是此物。

    “這把鑰匙是暗香樓保險箱的鑰匙，龍鱗衛搜查暗香樓時，定然也搜查了暗香樓的庫房和賬房，但卻沒有什麼重要的發現，對嗎？

    “那是因為暗香樓重要的東西都放在了保險箱中，那保險箱是用千年寒鐵打造而成，雖只有一方櫃子大小，卻重若萬斤。

    “裡頭還設下了重重機關，外力根本打不開，唯有用這把鑰匙才能開啟。”

    皇帝探究地看著她，“如此重要的東西，你竟肯交出來？”

    上官嬌一笑。

    作為曾經金鱗閣的花魁，她的容貌自然是絕美的，氣質也不同凡俗。

    經過這幾年的歷練，整個人更是如同被拂去灰塵的珍珠般，散發出瑩瑩的光芒。

    這一笑，當真是滿室生輝。

    在場不少人都失了神。

    “因為民女早就在等著這一天了。至於原因，民女即便說了，陛下和諸位大人也不會信，大人還是先讓人取出保險箱裏的東西，再來繼續審民女吧。”

    裴行簡眯了眯眼睛，這個暗香樓樓主，實在不是一般的女子。

    保險箱被運了過來，足足用了十幾匹馬。

    將其從車上抬下來時，更是用了好幾十人。

    這幾十人還是武藝高強的龍鱗衛。

    若是換成普通人，怕是得上百人才能抬得動。

    保險箱不大，也就和一個半人高的大箱子差不多。

    但是被放下來時，保險箱直接就壓塌了幾塊地磚。

    以防保險箱開啟時有什麼危險，林大有擋在了皇帝面前。

    其餘龍鱗衛則一手持刀一手握盾，將開箱的上官嬌團團圍了起來。

    上官嬌神色輕鬆，開啟了保險箱。

    然後讓開身子，讓開啟的保險箱暴露在眾人面前。

    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保險箱裏裝著的是一堆賬本和檔案。

    東西被取了出來，經由刑部的官員一一審查。

    然而他們越是審查，越是吃驚。

    “別的不說，這暗香樓的賬做得是真不錯，清晰明確，一目瞭然，看著就舒服。”

    “暗香樓明面上是拍賣場，各種東西都賣，甚至包括人，但是，那些被買進來的人，竟然被她們送了回去？沒有父母家人的則好生安置了下來？”

    “這還是我知道的那個暗香樓嗎？它暗地裏竟然在做慈善？”

    ……

    審查的結果是令人匪夷所思、難以置信的。

    在眾人眼裏十惡不赦買賣孩童女子的暗香樓，實際上竟然是在解救那些被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