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書斜了他一眼，“可不是什麼人都能用得起羊脂玉佩的，更何況，這上面還刻著‘十六’二字，程浩然在程氏一族的孫輩中，就是排行十六吧？”

    程大人待要否認，皇帝開口了：“姜海，去查，這塊玉佩到底是不是程浩然的。”

    皇帝要查的事，自然沒有查不出的。

    不過三日，那塊透雕麒麟玉佩的前世今生就被查了個底兒掉，原石來自何處，何人雕刻的，又是如何到了程浩然手裏……

    全都差得一清二楚，結果擺在了皇帝的案頭。

    至此，程浩然的罪名基本已經坐實了，再沒有可以狡辯的地方。

    然而這時，事情卻突然起了變故。

    程大人帶了另一個衙役上朝，來與張叄對質。

    那個衙役不是別人，正是張叄的一個下屬，劉全。

    之前曾跟著他一塊兒去程浩然私宅查過案。

    劉全：“我記得清清楚楚，當時我們只從花圃下挖出了二十二具女屍，根本沒有範麗娘。”

    張叄難以置信地瞪著他，“劉全，當著皇上的麵，你竟敢撒謊！當時分明是二十三——”

    程大人：“張叄！朝堂之上，豈容得你在此喧譁？”

    轉頭向皇帝拱手：“皇上，按照劉全所說，當時他們只從程家別院裡挖出來二十二具女屍，並不存在第二十三具範麗孃的屍體。

    “由此可見，範麗孃的屍體乃是張叄後面混進去的，為的就是陷害程浩然！

    “微臣不知何人竟如此處心積慮地陷害我程氏，還請皇上為我程氏洗清冤屈啊！”

    程大人跪了下來，涕淚交加地懇求道，聽著好不心酸。

    他這一跪，其餘朝臣也都跟著跪了下來。

    只有三個人還站著。

    這三個人，其中一個是出身裴氏的刑部尚書，他為人剛正，向來是秉公執法，纔不管犯人是世家子還是庶民。

    另外兩個，則是曾跟著皇帝打江山的老臣，出身平民，一向都是站隊皇帝的。

    皇帝看著底下跪了一地的臣子，眼底藏著慍怒。

    這些人哪裏是在懇求？分明是挾眾逼迫他。

    刑部尚書：“程大人，先前張叄無論說什麼你都要他拿出證據來，如今這劉全說的話，你怎麼直接就信了？不讓他拿出證據了？

    “你怎知他說的就是真的？還是說，只要是對你程氏有利的話，不管真假，你就信？

    “這是一件涉及二十多條人命的兇殺案，可不是誰空口白牙地說上兩句就能當做證詞的。”

    又沉聲問劉全：“你說當時挖出來的只有二十二具女屍，可有證據？”

    劉全看了張叄一眼，那一眼讓張叄後背一涼，汗毛倒豎。

    “回大人的話，草民當然有證據，清源縣的彭仵作，可為草民作證。

    “當時我們將那二十二具女屍挖出來後，運回了縣衙的停屍房，交由彭仵作來驗屍，他自然清楚到底是二十二具，還是二十三具。”

    皇帝：“宣彭仵作。”

    *

    清源縣，麻砵鎮。

    今天是每旬一次的趕集日，十里八鄉的村民都會將自家的土特產帶到鎮上來賣。

    鎮上比平時更加熱鬧。

    林曦被林春娘牽著手，正在一個賣小豬崽的攤子前挑選著。

    林記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的食材，麪粉、雞肉、魚肉、豬肉……

    林春娘便打算買幾頭小豬仔養著，等養肥了，就能供應給自家店裏了，不用再花錢買了。

    “曦寶，你看看你喜歡哪幾個，咱們都買下來。”

    林春娘挑來挑去犯了選擇困難症，實在不知該選哪幾只豬仔好，瞧著都胖嘟嘟的，活潑好動。

    臨時圍紮起來的豬圈裏，一隻只黑色的小豬仔在裡頭哼哼叫喚著。

    林曦想起來在系統空間上廚藝課時，老師給她播放了一個豬的紀錄片。

    說是古代的豬都是黑色的，直到後來新世紀五十年代才引進了國外的白皮豬。

    裡頭還提到古代的豬又腥又騷，並不受人歡迎。

    直到後來有人發現將豬騸掉後，豬肉就不再腥臊，豬肉才變得流行起來。

    而在這裏，騸豬的法子已經被發現並推廣開來了，所以豬肉還是很受歡迎的。

    只不過依然有很多人不喜歡吃內臟就是了。

    時人認為豬內臟蘊含著毒素，吃了就會中毒，只有那些沒飯吃的人才會吃豬內臟。

    林曦伸出小手指了指，“阿姐，買這幾隻。”

    她看似指得很隨意，其實暗中用精神力將豬圈裏的小豬仔都掃描了一遍，被她指到的小豬都是裡頭狀態最好的。

    林春娘毫無異議，當即就掏錢付了賬，將三隻小豬仔帶回了家。

    到家後，麻利安置好小豬仔，林春娘就又回到了鎮上的店裏。

    今天是集日，到鎮上來買東西的人特別多，店裏的生意也要比平時好上太多，她得趕緊回去幫忙。

    林曦則留在了家裏。

    她小手抓著一隻糖人，慢悠悠去了後頭的小花園，爬到鞦韆椅上，躺了下來。

    鞦韆椅是她畫了圖，林大有和三福一塊兒給她做的。

    她很喜歡坐在這裏。

    頭頂的天空藍汪汪的，清澈光潔，像一塊巨大的水晶糖果。

    林曦舔了舔手裏的糖人。

    鞦韆椅左邊是一樹粉嫩的櫻花，右邊是嬌豔的桃花，暖風一吹，花瓣便會灑落在她的頭上身上。

    春天的氣息便這樣浸染了全身。

    她也沒拂去身上的花瓣，而是捏起來送進了嘴裏，嚼一嚼，吞下肚去。

    就像是嚐了一口春天。

    小云輕輕推著鞦韆椅，林曦躺在上面一晃一晃的，彷彿回到了還是幾個月大時，躺在搖籃裡的光景。

    在這樣安逸的氛圍裡，林曦很容易就犯起了困。

    即將墜入夢鄉時，“咕咕咕——”

    林曦睜開眼睛，一隻鴿子立在她胸口。

    “小白，你來了。”

    “小白”是她給鴿子起的名字。

    她伸出手，白嫩的小手在陽光下泛着粉，鴿子親暱地蹭了蹭她的手心。

    林曦裝作從荷包裡，實際上是從隨身空間裡拿出吃的餵它。

    等小白吃飽喝足後，她這才取出它腳上細竹管裡的信。

    “……張叄手下的一個衙役，叫劉全的，給程家作了偽證……張叄的證詞被推翻，程家抓住破綻反擊，反過來污衊張叄陷害程浩然。

    “案件一時陷入了僵持，皇上迫於朝臣施加的壓力，不得不下令，限張叄十日內找到證據，否則就要判他誣告之罪……”

    看完藺無殤的信，林曦把玩著他送她的那把小刀，陷入了思索。

    既然已經跟程家結了仇，那自然得將程家徹底按下去，讓他們翻不了身。

    這樁案子，可不能叫程家得逞，給程浩然翻案。

    可短短十日之內，又能找到什麼關鍵性的證據，證明人就是程浩然殺的？

    有了！

    林曦眼睛一亮，給藺無殤寫了封回信：“你那邊暫時按兵不動，幾天之後程浩然會自己入京認罪，到時候我看程家還怎麼狡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