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叄再次拿出一張紙，雙手呈遞上去。

    “皇上，這是草民從荀老伯那裏瞭解到的情況，他已經在上面摁了手印。”

    姜海接過證詞，呈給皇帝。

    皇帝看過後神色不辨喜怒，示意姜海：“拿去給諸位大臣也看一看。”

    從崔相開始，證詞挨個傳閱下去，落到程大人手裏時，他擰著眉頭看完了。

    “荀老伯，我且問你，這上面說程浩然從三年前開始，每隔一陣子就會帶一個甚至兩三個女子去別院，而那些女子自入了別院，就再也沒離開過？”

    荀老伯阿吧阿吧地比劃著。

    程大人不耐地道：“我看不懂你在比劃什麼，你只需要點頭或是搖頭就行了。”

    荀老伯連連點頭。

    程大人似是找到了破綻，轉頭質問張叄。

    “你如何肯定那些女子是程浩然擄去的？

    “程浩然乃是我程氏長房嫡子，生得玉樹臨風，風采卓然，沒準是那些女子主動貼上去的呢？”

    張叄冷聲道：“那些女子都是突然失蹤的，她們家中父母親人為此還到縣衙去報了案，縣令大人可為此作證，這位大人怎能空口白牙地就污衊那些女子？

    “況且，就算是那些女子主動貼上去的，難道程浩然就能殺了她們嗎？！”

    程大人被問得啞口無言。

    朝臣乙接棒似的提出質問：“你如何肯定啞伯看見的那些女子，就是花圃下的那些死者呢？

    “沒準那些女子已經離開了，但是這啞巴老伯卻沒看見呢？老眼昏花，一時沒看清也是有的。

    “而真正的幕後兇手正是利用了這一點，故意將屍首埋在花圃下，好以此陷害程浩然！”

    張叄雖只一人，面對這些人顛倒黑白的問詢，卻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因為這些人會問到的問題，藺世子早就提前猜到了，還對他進行過培訓，幫他提前想好了應答。

    因此他不慌不忙地回：“那些女子的屍首，我也都帶過來了，其中五位女子，因是近期死去的，面容還算清晰可辨。

    “而其餘十八名女子的屍骨，雖已經腐爛模糊，但草民尋得了一位高人，那位高人可透過摸骨還原出一個人的面貌。

    “這裏是二十三名受害者生前的畫像，經過荀老伯的辨認，她們正是被程浩然擄去別院的那些女子！”

    張叄又從懷裏拿出一摞畫像，呈遞上去。

    程大人：“……”

    其餘朝臣：“……”

    這個張叄，他衣襟裡到底藏了多少證據！

    在皇帝翻看那些畫像時，張叄沒再被動地等著質問，而是先一步開口：

    “我知道諸位大人對那位高人的摸骨相面之術心存懷疑，所以我將那位高人也帶來了。

    “此刻那位乞生道長正候在宮門外，摸骨相面之術是真是假，讓他來當著皇上和諸位大人的麵展示一番，便一清二楚了。”

    “道士？道士的話怎能相信？”

    “前朝滅國，就是因為祁哀帝晚年聽信了那些道士的胡言亂語，沉迷於修仙練道，還常年服用有毒的丹藥，以至於精神錯亂，行事越發荒誕不羈。可見道士之害甚大！”

    “皇上，您萬萬不可重蹈前朝昏君覆轍，聽通道士之言啊！”

    一眾朝臣衝着龍椅上的皇帝跪了下來，請願的聲音聽起來是如此的憂國憂民，誠懇鄭重。

    皇帝心裏嗤笑一聲，前朝滅亡，又豈是因為區區幾個道士？

    他對朝臣的請命視若無睹，“宣乞生道長進殿。”

    一個身著藍色道袍，鶴髮童顏，長身玉立，飄然若仙的道士隨內侍進了殿，臂彎處掛著一根拂塵。

    身後跟著一個八九歲的小道童，道童眉眼如畫，靈秀俊俏，身上穿著小號的道袍。

    這一老一少的道家師徒組合，畫風實在出塵脫俗，一舉一動都透著股仙氣兒，讓原本還想出聲斥責的朝臣說不出話來了。

    一個人的面貌、聲音乃至性別都可以偽造，唯獨氣質是偽造不了的。

    這對師徒，是很有點東西的。

    皇帝親自從龍椅上走了下來，在乞生道長朝他躬身而拜時，伸手將他扶了起來。

    “道長請起，賜座。”

    乞生道長微微一笑，“謝陛下。”

    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

    皇帝重新坐回龍椅上，“乞生道長，張叄言你精通摸骨相面之術，可是真的？”

    乞生道長：“不錯，陛下若是不信，貧道可現場演示一番。”

    皇帝：“哦？要如何演示？”

    乞生道長：“取一根布條來遮住貧道的眼睛，再隨機挑選幾人，貧道為他們摸骨相面，待摘去布條後，貧道可畫出他們的面容來。

    “若是貧道畫出來的面貌與真人一般無二，自然就可以證實貧道的摸骨相面之術乃是真的了。”

    皇帝：“好，姜海，就按道長說的做。”

    朝臣們也無意見。

    如果這個乞生道長真的能做到他說的那樣，那他們也無話可說。

    布條取來了，姜海還特地拿給崔相等幾位重臣檢查了一遍，免得他們說他拿來的是一條可以透視的布條，幫乞生道長作弊。

    出於這個考慮，皇帝也將選人的任務交給了崔相和程大人，讓他們自己來選。

    世家派系的幾位領頭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番，確定了人選。

    半晌後，三名頭上套著布罩的人被帶進了太極殿。

    而那邊，乞生道長的眼睛已經被蒙上了不透光的布條，保證他看不到外界的情況。

    那三人頭上的布罩被撤去，露出了面容。

    皆是天牢裡的死囚，兩男一女。

    男的鬍子拉碴，女的蓬頭垢面，別說眼睛上纏著布條，就是兩隻眼睛毫無遮擋，殿上的人也看不清這三人的面貌。

    姜海來到乞生道長面前：“道長，人帶來了，我扶您過去。”

    乞生道長抬手拒絕，“不必，貧道雖看不見，卻可以聽聲辨位。”

    準確走到了那三個囚犯面前，從右邊那人開始，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骨。

    摸骨的過程很樸實無華，沒有什麼花裏胡哨的假動作，和大臣們想象中的畫面不太一樣。

    給三個人依次摸過骨，乞生道長迴轉過身，朝皇帝躬身行了一禮。

    “貧道已經知道她們三人的樣貌，請陛下賜筆墨紙硯，貧道這就畫出她們三人的模樣。”

    皇帝一擺手：“姜海，取筆墨紙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