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韓頭脾氣雖然古怪，可為人卻是十分質樸。

    他以為李忠旭這次請假真的是要回鄉探望病重的父母，卻不知道對方是要借之前從他這裏偷學來的手藝轉而回去對付他們。

    李忠旭離開了清遠縣後便乘車直奔登州，而曹，黃，林，唐四大家族的負責人則早已在城外等候多時了。

    曹，黃，林，唐便是一直把控著登州釀酒行業的四大家族。

    其餘私商無不以四大酒商馬首是瞻。

    這次正是他們感受到了燒刀子的威脅，所以纔會聯手打壓閆子書。

    卻不想打壓非但沒有成功，反倒導致他們被聯手掀起的私糧漲價而反噬。

    他們提前得知了李忠旭已經竊得釀酒秘術，並準備返回登州的訊息，於是一早便在登州城外等候，生怕被人捷足先登。

    結果幾人一連等到中午，卻一直沒有發現李忠旭歸來。

    曹家掌櫃曹雪巖見此情景便低聲罵道：“這幾個王八蛋，害得老子和他們一起在這兒受凍，結果這個李忠旭竟然敢放我們鴿子！”

    一旁的僕人聽到他的咒罵立刻開言提醒道：“爺，別罵了，我覺得他們可能正盤算著如何將咱們曹家踢出局外呢……”

    主僕二人說話的聲音雖低，可卻還是傳到了一旁等候的林國棟的耳中。

    林國棟冷冷地瞥了這對主僕一眼，同時冷聲說道：“姓曹的，不是隻有你們主僕在這挨冷受凍，我們也是一樣，要不是爲了家族，誰他孃的願意在這遭這份洋罪？”

    “老子還實話告訴你，如果你不願意在這等，你們隨時都可以離開，到時候要真是賺了錢，別說我們三家小氣，不帶著你們曹家發財……”

    四大酒商中，曹家髮際最早，而林家則是後臺最硬。

    說話的林國棟不僅是登州酒商，同時還是當朝國舅。

    他二姐十年前便被選入宮中成為貴妃，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有了貴妃的庇護，林家在登州的地位自然是水漲船高。

    只可惜林國棟是林家庶出，並不是大房所生，所以在鄰家地位並不算高，只是負責釀酒和售賣。

    除此之外，林家還有其他生意，所以這次市場被擠佔和糧食漲價對於林家的影響並不算大。

    林國棟之所以會對此事如此上心，主要是因為他是庶出，在家中沒有地位，又不受林老爺看重，所以纔想在釀酒意圖上做出一番事業，也好讓父親對自己刮目相看。

    而且除去民間飲酒之外，大宋皇宮也是重要的銷售地點。

    林家有貴妃作為靠山，如果能再得到燒刀子的釀造工藝，那很可能會因此而一躍成為宮廷酒商。

    這樣一來，他便能徹底逆轉自己在家族中的頹勢，甚至可以以庶出的身份競爭家主之位。

    除去曹，林兩家之外，黃家和唐家就沒有他們這麼雄厚的實力了。

    這次市場擠兌，糧食漲價，黃，唐兩家是最先遭受波及的。

    他們原本就是另外兩家的依託，需要仰人鼻息過活。

    如今眼看著曹雪妍和林國棟吵架，黃世榮和唐震也不敢上前勸阻，只能在一旁看熱鬧。

    這兩家吵得越兇，對於他們就越有利，如果這兩家中能有一家被徹底擠兌出局，那原本屬於另一家的市場就能由他們均分了！

    見林國棟出言指責自己，曹雪巖的老臉頓時氣得漲紅：“姓林的，你不過區區一個庶出而已，還真將自己當成盤菜了，憑你一個小小管事就敢和我這麼說話，你信不信我隨時都能把你踢出局外？”

    “姓曹的，你要是真有這個實力，那我們三個今天恐怕就不會站在這裏了，你少在這裏給我們充什麼前輩，我實話告訴你，我們三家壓根就沒將你放在眼裏……”

    二人越吵越兇，而站在一旁的黃世榮和唐震此時則識趣的低下了頭。

    這二人吵架不要緊。

    曹家和林家也就是過過嘴癮，實際上的確奈何不得對方。

    可一旦他們兩家站錯了隊伍，那最可能被排擠出局的便只能是他們。

    所幸曹雪巖和林國棟只是相互過了個嘴癮，並沒有強迫他們站隊的意思。

    兩人吵得面紅耳赤，互不相讓，只有那曹家家僕在旁邊一直勸解曹雪巖，免得他將事情鬧大。

    兩人相互爭吵了幾句，卻發現自己奈何不得對方，最終只能怏怏作罷。

    眼看著局面得以平息，在場的幾人終於得以鬆了口氣。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馬車聲響，幾人尋聲望去，便見一輛綠呢馬車朝著此處疾馳而來，而趕車駕轅的正是他們之前派往清遠縣的李忠旭。

    這李忠旭乃是曹雪巖的內侄，因為到了年紀，所以才被姑母接到曹家，希望能在此處謀個差事。

    曹雪巖生意做的雖然十分龐大，可他卻是有名的懼內。

    面對妻子的要求，他不敢說半個不字，只得將這個素未謀面的內侄乖乖接來。

    他原本只想在櫃上給李忠旭安排一個並不重要的職務。

    可等見到對方之後，他卻發現此人十分機敏，要真只做一個掌櫃的，那未免有些太過可惜。

    恰逢此時他們正在與閆子書暗中較量。

    於是在四大酒商的商討之下，他們便想到了這個釜底抽薪的計策。

    曹雪巖將李忠旭派往清遠縣，一來是要偷學技術，二來則是要想辦法看看能否接近閆子書，探查一下閆家酒坊的秘密。

    自從私糧價格上漲以來。四大家族深受其害。

    本想著能將閆子書一同拖下水，卻沒想到閆家酒坊從那以後便再未進購過市面上的私糧。

    可即便如此，那高質量的燒刀子卻還是源源不斷的銷往世面，相較於他們四大酒商的產品，閆子書的燒刀子價格非但沒有上漲，而且還有下降的趨勢。

    這樣一來四大酒商的市場份額便又被擠兌了大半，而此時歸來的李忠旭便是他們唯一的仰仗。

    之前爲了買通李忠旭，他們另外三家分別給了曹家兩萬兩銀子。

    這六萬兩銀子買來的釀酒秘術要由四家一同學習，所以林國棟也不怕曹雪巖會賴賬。

    眼看著李忠旭歸來，曹雪巖立刻換了一副面容。

    他笑眯眯的迎上前去，並對李忠旭關切的問道：“侄兒，最近你可受苦了！”

    見四大酒商都在城門前等候，李中旭的心中頓時涌現出了一種莫名的成就感。

    聽到曹雪巖的關切詢問，李忠旭立刻翻身下馬，並對曹雪巖深鞠一躬：“能為姑父效勞，小侄不覺得辛苦！”

    “好好好，真是個好孩子，來，咱們回家說話！”

    林國棟眼見著李忠旭回來，本想上前詢問秘方一事，可卻被曹雪巖的一句話給噎了回去。

    他雖然心中惱怒，但卻也不便發作，只得跟隨著二人一同進了城。

    幾輛馬車疾馳入城，直朝著曹家大院而去。

    而此時遠在百里外的清遠縣內，閆子書正在掰著手指頭計算著李忠旭的行程。

    他剛剛得到李忠旭告假回家的訊息，而這也正好驗證了他和陳大虎之前的推斷。

    他知道李忠旭的狐狸尾巴已經藏不住了，也知道自己這次的計劃已經得以實現。

    他坐在椅子上哼著小曲，突然見榮娘從外面急匆匆的趕了回來：“官人，外面有人說要找您！”

    如今已經臨近黃昏，閆子書和榮娘都已經準備上床歇息。

    聽到有人在此時來找自己，閆子書頓時眉頭微蹙：“外面來的是什麼人？”

    “那人身穿皂袍，騎著匹大馬，看樣子似乎是朝廷官差！”

    聽說來人可能是朝廷官差，閆子書的心臟都漏跳了半拍。

    他之前從遼國運進糧食打的還是李道龍的旗號，並藉此鑽了大宋律法的空子。

    此事雖然得以成功，但是他卻一直不曾對外聲張。

    如今突然有官差前來，難道是他之前的事情被人點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