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她很快又剝好一顆枇杷，殷承昭竟是有些期待看到她咬一口是什麼表情。

    不用他催促，謝傾暮拿起枇杷往自己嘴裏塞，咬了一大口。

    牙齒卡在果肉內，她嚐到汁水的酸澀，動作一頓，愉悅的臉上旋即變得扭曲痛苦。

    “啊——”

    嘴裏發出哭嚎，她也還是忍著把那一口咬進了嘴裏。

    “怎麼那麼酸？”

    她含淚嚥下，扭頭望向殷承昭手中的半顆枇杷，歪著頭扭曲著小臉問。

    “你的那個不酸嗎？”

    “不酸，甜的。”

    謝傾暮想到他剛纔面無表情吃下，不疑有他。

    “我嚐嚐。”

    謝傾暮說著，伸手就接過他手中的半顆枇杷，挑了一面殷承昭沒碰過的，咬一小口。

    剛咬下去，她臉上頓時出現痛苦面具，這次連忍都不能忍，直接鬆了口。

    “你這個怎麼比我的還酸？”

    這酸爽，她甚至咽不下去。

    又剝了一個，她這次把枇杷一分為二，淺嘗了一口。

    “唔！”

    她雙眼驟亮，興奮得把另外一半遞給殷承昭。

    “昭哥哥，吃這個，這個是甜的。”

    殷承昭接過，送入口中，確實是甜的。

    “本王剛纔騙你，你怎麼還真拿甜的給本王吃？”

    謝傾暮拿手絹沾了水，擦去手上黏黏的枇杷汁水。

    聞言她歪頭望向他，眼中劃過一抹困惑，倏爾又變得澄澈清明。

    “你覺得呢？”

    她眼中的光忽閃忽閃的，彷彿滿天的星辰，都盛放在她眼中。

    如此一雙真摯熱忱的眼，殷承昭總是像著了魔一樣，對上就移不開眼。

    “不知道。”

    謝傾暮嘿嘿一笑，頗有些自豪。

    “你騙我說是酸的，說明你壞心眼，我給你吃甜的，說明我心眼好。

    爺爺說過，你對一個人好，不是因為這個人有多好，而是你很好，所以你會對人好。”

    殷承昭看著她收拾桌上的果皮，鳳眸眯起，透出幾分凌厲精光。

    “那個人若是要害你呢？你還會對他好嗎？”

    “他要害我，我也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

    謝傾暮頓了一下，眼眸微動，認真想了想，臉上笑容多了幾分無奈。

    “這個也說不準，誰讓我是個好人呢？”

    殷承昭眼皮顫了顫，看著她的這個笑，心莫名漏跳一拍。

    人果然是善變的。

    他可沒忘記，之前謝傾暮還對他下過見血封喉的毒藥，一定要把他弄死的決心。

    不過失憶前的謝傾暮，和失憶後的謝傾暮怎麼看都是兩個人。

    謝傾暮抱著書繼續看，殷承昭闔眼假寐。

    行了半個時辰，馬車終於停下，何威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王爺，到了。”

    殷承昭睜開眼，謝傾暮歪歪扭扭靠著馬車，頭一歪一歪的。

    聽到何威的聲音，她睜開迷糊的眼，好半天才回過神。

    “到了？你們這交通也太不方便了，坐個馬車都要坐那麼久。”

    她伸了個懶腰，腿上的《傷寒論》“啪”的掉到地上。

    她淡定撿起來，朝殷承昭一招手，打著哈欠嚷嚷道。

    “走吧，昭哥哥。”

    “……”

    和失憶的謝傾暮相處起來，格外輕鬆。

    殷承昭竟是挺喜歡這種感覺，但也有點懷念那個表面一句背後一句的她。

    主要就是喜歡她看不慣又只能慣著他的樣子。

    下了馬車，謝傾暮抱著書緊緊跟在他身後，像是怕走丟似的，懷裏的書，被她纂出褶皺。

    進入院門，入目院中曲水流觴，周圍擺放盛放的花朵。

    庭廊中輕紗翩躚，其中準備著不少糕點茶飲。

    院中最中間，也就是庭廊中間，池水三繞，舞女歌者在其上表演應和。

    世家公子和高門小姐們相互間引薦交流，其樂融融。

    殷啟清早就到了，看見他們，立刻拋下身旁的人，朝他們奔來。

    “三哥，你怎麼纔到？”

    殷承昭的視線瞥向謝傾暮，意思不言而喻。

    謝傾暮自然是注意到他的這個眼神，不滿道。

    “你之前也沒提前跟我說啊！”

    殷承昭從善如流點頭認錯。

    “我的錯，行了吧？”

    “沒誠意。”

    殷承昭眼珠子一轉，瞥見庭廊下襬放的水果中有枇杷。

    那枇杷金燦燦的，一看就和謝傾暮院子裡的枇杷成熟太多。

    “那本王給你剝枇杷，夠誠意了吧？”

    謝傾暮登時雙眼驟亮，小雞啄米似的瘋狂點頭。

    “夠誠意！夠誠意！”

    殷啟清：“？？？”

    不知道這是相親聯會？

    你倆是來這秀恩愛的嗎？

    謝傾暮光顧著吃，放在桌上的書都懶得看一眼。

    殷承昭看著她揚起的嘴角就沒下去過，剝著枇杷溫聲問道。

    “好吃嗎？”

    “好吃，好吃。”

    “那本王是好人還是壞人？”

    “好人，昭哥哥是好人。”

    殷承昭心中愉悅，臉上覆蓋的寒霜緩緩融化，露出幾分柔意，看得周圍的高門貴女羨慕嫉妒恨。

    東明國第一戰神親手剝枇杷，還親手喂入口中。

    她們也想要這樣的福利！

    傳聞殷承昭前幾年中毒後，險些有性命之危，今年纔好些。

    即便他身重劇毒，即便他沒多久可活，也還是有不少妙齡女子想要嫁入寧王府。

    有沒有錢無所謂，光是他那張謫仙般的俊顏，就足以當飯吃！

    這麼一個美男子，卻是被一個傻子絆住追尋愛情的腳步，這是她們不能容忍的！

    “那個傻子哪冒出來的？怎麼沒見過？”

    “沒聽說吧，我倒是聽我爹爹說過，她好像是寧王請進府的大夫，不過磕壞了腦袋，現在的智力和六歲孩童差不多。”

    “我怎麼看她就是故意裝傻，騙取寧王同情？”

    “姐妹，我也這樣覺得，可咱們能怎麼辦啊？”

    “只能等了，她不可能一直粘著寧王吧？”

    “若她真一直粘著寧王可怎麼辦？”

    “……各憑本事，你怎麼就不能動動腦子？”

    “……”

    謝傾暮注意到其他人的目光，偷偷小聲對殷承昭道。

    “昭哥哥，她們好像想過來和我們玩，可怎麼不過來啊？”

    “你管她們做什麼？來，吃。”

    看著送到嘴邊的枇杷，謝傾暮捂著肚子不想吃了。

    她搖著頭，黛眉緊蹙。

    “我想去茅廁。”

    殷承昭朝溪風抬了抬下巴：“溪風，帶她過去。”

    眼看謝傾暮一走，其他千金眼中露出亮光。

    機會這不是來了嗎？

    一堆女子爭先恐後朝殷承昭所在的庭廊下跑去，還未接近，忽現一襲白裙翩然而至殷承昭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