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看破不說破
謝傾暮瞥見他鐵銬下發紅磨破的皮,眼前視線驟然模糊。
“老白,對不起,都是我害的你。”
她淚眼婆娑,一頭栽在老白身上,心隱隱抽痛,如同被一根帶著密密麻麻細刺的荊棘,緩緩勒住,疼得難以呼吸。
如果不是她,老白也不會被困在這裏受這樣的苦。
“哎呀,有什麼好哭的,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又沒有缺胳膊少腿的。”
老白輕輕撫摸她的小腦袋,看著她哭成這樣,心中也不是滋味。
“這兩條破鏈子還不至於把我困住,不信你看。”
他說著,兩隻手蓄力,手緩緩握成拳頭的一瞬,駭然的內力驟然從他身體中爆發,衝破桎梏。
鐵銬乍崩,粗鏈嘩啦作響,震耳欲聾。
“你……”謝傾暮傻眼的看著這一幕,知道老白能這麼厲害,她心中更加愧疚,哭得更厲害。
“哎,你這小丫頭,怎麼動不動就哭啊?”
老白的手無措的在半空中滑稽的揮舞,一時不知該拿謝傾暮怎麼辦纔好。
看到手腕上的傷,老白來神,臉上表情霎時一變,誇張大叫。
“哎呀,我這手腕好疼啊,都破皮了,丫頭,快給我包紮一下,疼死小老頭我了。”
謝傾暮擦著淚,老白手腕上沒了鐵銬,紅色傷痕更加明顯刺眼。
“我……去給你找藥。”
聽著她嗓音裡的哭腔,老白鼻子泛酸。
他一把年紀了,本以為晚年也就這麼過了,孑然一身,了無牽掛。
沒想到,最後還能碰到一個會為他擔心的小丫頭。
“哎哎哎,我這有。”老白一把拽住要跑走的謝傾暮,衝她露出一個嚴肅的表情:“瞧好了,爺爺我給你變個法術。”
謝傾暮破涕為笑,嬌嗔的揮手拍老白的肩。
“你別亂說話,我可不認你是我爺爺。”
老白白眉一皺,有些生氣,微微側過身,擋住謝傾暮的視線。
“去去去,看好了,嘛咪嘛咪哄!”
咒語落下,老白從後面掏出紗布和藥,對著她嘿嘿一笑。
“怎麼樣?厲不厲害?想不想學?”
謝傾暮知道他是從那個空間銀鐲裡掏出來的,也不拆穿他,做了個誇張的表情,高聲尖叫。
“哇喔!老白,你好棒!”
“都說了,要叫爺爺,過來給爺爺包紮。”
院子內有臺石桌,周圍放置四個石椅。
兩人相鄰而坐,謝傾暮仔細給老白處理磨破的傷口,怕周圍有人偷聽,故意壓低了聲音。
“老白,既然你能走,還是趕緊走吧,不用管我,殷承昭不敢動我的。”
老白激動得一拍大腿,吹鬍子瞪眼的正氣凜然斥道。
“你這小丫頭胡說什麼?我怎麼可能丟下你不管?”
謝傾暮抬了抬眼,對上他瞪圓的臉,覺得這張臉有幾分滑稽。
“你看,我最近長高了,還長胖了,這是不是說明殷承昭不敢苛待我?
你在這裏,反而讓我束手束腳,況且……你真沒必要爲了我被關在這裏。”
謝傾暮知道老白重情重義,不然不會為她以身犯險,來到青霄觀。
她斂了斂眸,陰沉著臉,說出在心裏排練無數次的話時,心也微微顫痛。
“怎麼說,我們也不過萍水相逢,能有什麼情義,能讓你這麼為我受苦受累?”
“萍水相逢?”
老白語氣陡然冷冽,說出的話,彷彿淬了冰渣子,砸到謝傾暮臉上。
“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藥上完了,謝傾暮拿起紗布幫他包上。
聽著他沒好氣的話,她心中一沉,同時也知道老白上了套。
“老白,你年紀也大了,我還年輕。
跟在有錢有權的寧王身邊,總比跟著什麼都沒有的你強吧?”
謝傾暮知道她這張揚的質疑更扎人心,同時還擺出一副輕蔑的神色。
就是她自己被人這麼說,都恨不得給對方一個大耳巴子。
“你……咳咳咳……”
老白被氣得咳個不停,說不出話。
謝傾暮給他包紮好,如法炮製幫他處理另外一隻手。
兩人之間只剩沉默,老白的臉黑得像是在煤炭堆裡滾了十圈。
給他上藥時,她甚至能察覺到他手臂上的肌肉緊緊繃起。
“在王家村的日子,多謝你老人家照顧。
我這有些銀子,不多,但也足夠你在外面生活一段時間。”
謝傾暮拿出裝得鼓鼓囊囊的錢袋。
這些都是七夕節那天殷啟清和殷承昭先後給她,她留下來的。
那兩個狗東西,偷她的東西去賣,賺錢也不分給她。
只要她有機會,她一定逮著他們兩個薅!
老白光是看著這個比普通錢袋還大一圈的錢袋,心裏就來氣。
他憋著鬱悶,說出的話,也帶著陰陽怪氣。
“行啊,見識過外面的花花世界,就不想過以前的苦日子了,理解。”
他拿起錢袋在手中掂了掂,嘴角勾起嘲諷的笑。
“呦,還不少,小老頭我也不能白佔你的便宜。”
他取下手腕上的銀鐲,“啪”的拍在桌上,也不怕被磕碎。
“這錢就當是賣這鐲子的啦,你救過小老頭我,我之前做的,現在在這吃的苦,就當是還清了。
以後,我們江湖再見,兩不相欠,滾吧!”
謝傾暮聽著他這氣話,心中一抽一抽的疼,心像是被一刀一刀生生切碎。
桌上的銀鐲,就是那個空間鐲子。
有這個鐲子,謝傾暮藏東西也會很方便,不會再像之前那樣,被殷承昭輕易發現。
她拿起鐲子,從容站起身,抬手作揖,一揖到底。
停了幾息,像是在無聲告別。
見老白一直不肯轉過身來,她也知是她的話太傷人。
可不這麼說老白無論如何也不會自己走。
只有他安然離去,她纔敢放手一搏。
撥出一口濁氣,謝傾暮起身,決然轉身離去。
老白聽著身後走遠的腳步,仰頭望天,眼淚還是從眼角順著流下。
這個傻丫頭,真以為激將法他小老頭看不出來?
——
“你小子,怎麼現在才把人給送過來?”
虛燕站在屋子中央,朝著面前祖師爺的畫像拜了拜,拿起幾根香,點燃插在前面的香爐中。
香菸嫋嫋,緩緩飄散在空氣中。
“莫非……是捨不得?城中來燒香的信徒可不少,你在和她在城裏的流言,可都傳到這了,不過這事兒,我沒讓我那師弟知道。”
殷承昭神色冰冷,聞言鳳眸輕斂。
“師父,看破不說破。”
虛燕冷冷睨向他,眼中目光隱晦黯然。
“他是我師弟的人,我不管你想幹什麼,不許再打人家小姑娘的主意。
再說了,這世上人這麼多,莫非還找不到一個能入你眼的?”
一提到小姑娘,虛燕就想起前幾年的一件慘事。
那小姑娘,下場不是一般的慘。
外人不知,他卻是看得出他這個徒弟的野心。
爲了他的野心,他甚至可以不擇手段。
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利用。
殷承昭知道虛燕是在擔心什麼,搖著金墨描竹的黑紙扇冷淡道。
“這世上,還確實是再找不出第二個醫術能出其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