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虛燕側目打量殷承昭，眼珠子滴溜一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探查脈象，嚴肅的神色浮出幾絲意外。

    “你這毒，竟是比之前除去不少。”

    “全是她的功勞。”

    虛燕神色凝了凝，依舊保持懷疑的態度。

    “她一個剛剛及笄的小姑娘，竟是能治好你？”

    殷承昭前幾年在軍中意外被人下毒，回到京城，尋遍所有名醫，即便是虛燕，也都束手無策。

    虛燕以為，殷承昭這輩子就這樣了。

    沒想到，現在卻有了轉機。

    也不知他這轉機，對於東明來說，是福還是禍？

    “既是她救了你，你應當好好報答人家。”

    虛燕話中帶著警告，殷承昭自然是聽得出。

    “好好好，徒兒知道了，暮兒她第一次來這，徒兒帶她去逛逛，就不叨擾師父了。”

    見殷承昭往外走，虛燕連忙叫住他。

    “人家爺孫倆好不容易見一面，你少去打擾人家。

    而且我師弟肯定是要留下她的，你哪裏來的回哪去。”

    殷承昭一聽，他師父是要趕他走啊！

    他“唰”的收起扇子，黑紙扇一下一下輕輕拍打自己的掌心，貴氣的臉上，帶著自信。

    “師父，你怎麼知道他們兩個一定有很多話要說呢？”

    “那你又怎麼知道，他們沒那麼多話要說呢？”

    虛燕這話剛落，餘光忽然瞥見一襲薑黃色佇立在外面。

    他扭頭望去，一個小姑娘站在外面，小臉圓潤白皙，微挑的狐狸眼微微眯起，像是在打量他們，單純中透著狡黠。

    這是偏殿，平日接待客人用的。

    可最近住在這的客人裡，可沒這麼可愛的小姑娘。

    虛燕正疑惑，旁邊的殷承昭忽而出聲。

    “師父，人家小姑娘都主動來找你徒兒我了，你莫非還要攔著？”

    “……”

    虛燕看看他的好徒兒，又看向外面眉眼間隱隱凝著一股鬱悶之氣的小姑娘。

    “你小子……是不是威脅人家了？”

    “哪有？”殷承昭無辜的聳聳肩：“這扇子，還是她七夕節親自送給我的。”

    殷承昭似是炫耀一般，“唰”的撐開扇子，徐徐搖著，沖虛燕囂張挑眉。

    “……”

    虛燕可太瞭解他了，神色嗔怒，又不敢表現得太明顯。

    雖然他從小拜在他門下習武，可他的身份，歸根結底是尊貴無比的皇子。

    “我師弟的武功我不會廢，你要是敢做對不起人家的事，後果自己承擔。”

    虛燕這麼說，也是想讓殷承昭有些顧慮，事別做得太過分。

    謝傾暮站在院中，望著裡面的人。

    能和殷承昭站在一起，關係親近，看來那個螺青色長袍的老者，應該就是青霄觀主虛燕。

    她也不敢上前打擾，靜靜在外面等著，裡面的兩人忽而朝她走來。

    想到她勸說老白離開，謝傾暮也有些對不住虛燕，低了低眉，不敢對上他的視線。

    “你就是老白的孫女？”

    謝傾暮微怔，原來老白是這麼和虛燕說，虛燕纔會肯幫他。

    也是，一個外人，怎麼值得青霄觀主冒著得罪皇親國戚的險呢？

    既然要斷了關係，那自然是要撇清到底，別讓別人誤會。

    “我不是，我只是和老白有幸相識，他見我年紀與他的孫女相仿，這才待我如親孫一般。”

    “噢。”虛燕臉上神色微微變了變：“去見過老白了吧？”

    “已經見過了。”

    謝傾暮低沉的語氣裡聽不出喜怒，讓人無法揣度她的所思所想。

    殷承昭盯著她微低的臉，竟是意外感覺到她的內心平靜，目標清晰。

    ——找機會殺了他。

    看來見過老白一面，她是沒什麼遺願了。

    “老白的意思，是希望你能留下來和他在這，你願意嗎？”

    謝傾暮心中微微泛起漣漪，很快平靜下來，臉上綻出羨煞百花的淺笑。

    “貴觀後山太安靜了，不太適合我，我還是更喜歡和王爺呆在城裏。”

    殷承昭徐徐搖著扇子，聞言眉梢微挑。

    聽著她這如含甜蜜的嗓音，他都要以為她離不開他了。

    “好了，師父，你有什麼可擔心的？既然兩人都見過了，我們就先走了。”

    虛燕氣得臉上褶皺僵硬，到底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一點也不知道什麼叫危險。

    “小姑娘，突然從天上掉下來的榮華富貴可不好撿吶。”

    謝傾暮聽出虛燕話裡的意思，微微頷首。

    “多謝觀主提醒。”

    她不是來撿榮華富貴的，她是來殺狗的。

    殷承昭：“……”

    殷承昭搖著扇子，對著虛燕微微一笑。

    “師父，花花世界迷人眼，誰不喜歡？”

    虛燕感覺他被嘲諷了，氣得背在身後的雙手發抖，氣沖沖走開。

    殷承昭偏頭俯視謝傾暮，發現她在看虛燕的背影。

    “青霄觀供的三清可是很靈的，本王帶你去拜拜，說不定能保你願望成真。”

    “不了，我只拜財神爺。”可惜有你這個瘟神在，財神爺也保不住我的財。

    殷承昭聽著她在心底細碎腹誹，扇面掩唇遮笑。

    “那本王帶你去附近走走，青霄觀的秋菊，最近開得不錯，最近可是引得不少人來看呢。”

    “我有些累了，想回去，過幾日王爺不是要帶我去什麼賞花會嗎？到時候還怕沒有花賞嗎？”到時候別說是花，美女都能讓你看個夠。

    這種什麼賞花飲酒宴會，說白了就是相親聯誼，到時候有的是單身的美女。

    “……”

    殷承昭發現，謝傾暮見過老白後，不僅目標清晰了，連說話也都帶著股陰陽怪氣。

    兩人坐了兩個時辰的馬車纔到這，現在已經是晌午過後，還沒有用午膳。

    殷承昭提議道：“那吃點東西再回去？”

    “不想吃。”

    謝傾暮挎著一張批臉，一點也不給殷承昭好臉色。

    “好好好，回去。”

    殷承昭低沉的話裏帶著淺淡的笑意，甚至透出幾絲寵溺。

    他伸手環過她的背，剛碰到她的手臂，臂彎裡的人如魚一般快速遊走閃開。

    殷承昭也不再逗她，搖著扇子跟在她身後。

    下山到一半，他忽然突發奇想。

    “暮兒，你會不會做一種藥，能讓人吃了說真話的那種？”

    “……不會。”會也不可能給你。

    “噢，好吧。”殷承昭臉上帶著淡淡失落，一點也不似作假。

    謝傾暮瞥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在失落什麼。

    後面殷承昭確實會得到能使人吐出真話的藥，但他也沒用在審訊上，而是捏碎了。

    至於為什麼？

    那個時候，對於他來說，聽真話已經沒有什麼意義。

    他將是四國之主，這是誰也無法撼動的事實。

    然而事實是，反派終究會失敗。

    兩人上了馬車，又是一路無話。

    謝傾暮心情比來時輕鬆不少，可和殷承昭共處一個馬車，她還是有些不安。

    “咕嚕～”

    她的肚子不合時宜響起，她裝作沒聽見，靠著馬車繼續假寐。

    殷承昭睜開眼，看她那副無所謂的樣子，瞥了眼旁邊的食盒。

    “暮兒，餓了吧？這有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