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平喝的醉醺醺，沿著小路往郊區走，他沒有固定住所，全部的資產就是一頂帳篷和一輛山地車，在這個小鎮隨處安家。

    途經一個農場，他停了腳步，眼睛賊溜溜得轉著，手癢癢了。

    算起來，他是這裏的常客，逮著機會就來順點東西，什麼都拿，吃的留下，用的就賣二手。

    但他從沒有在這裏偷過錢。

    原因很簡單，農場主對他有恩。

    那是他來到利茲的第二年，由於肺部感染差點死在帳篷裡，農場主進貨回來，開車經過橋洞，發現了奄奄一息的他，沒怎麼猶豫就把他送去了醫院，還幫忙墊付了醫藥費。

    要知道，在國外看病是很貴的。

    這錢，農場主後來也沒讓阿平還。

    ——都是華人，互相幫助嘛。

    農場主去醫院看阿平時，笑得憨厚，一點也不像身價千萬的富人。

    所以，這些年，農場主對阿平的行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兩人之間維持著一種微妙的默契。

    來的次數多了，阿平對這兒熟門熟路，他閉著眼睛都能把鎖開啟，然後順著大門旁邊的小洞鑽了進去。

    但是這次，似乎哪裏不一樣了。

    深夜的農場裡烏黑一片，煞白的月光從樹梢照下，萬籟寂靜，阿平聽到了自己心臟的狂跳聲。

    “呲呲呲……”的喘息聲由遠及近，十分清晰的灌入他的耳膜。

    他慢慢回頭，與兩雙綠幽幽的眼睛相對，嚇得急忙往後退。

    酒醒了。

    那是兩隻半人高的藏獒。

    它們像是餓了很多天，兇狠的眼神凝視著眼前的獵物，猙獰的張開嘴巴，咆哮著撲了過來。

    “啊——”只來得及慘叫，阿平就被撞到在地。

    他感覺自己的衣服被撕扯著，凌厲的牙齒從他的面板上擦過，毛髮蹭過他的臉，阿平絕望的掙扎著，慘叫連連，沒有人聽到，更不會有人來救他。

    誰讓他專挑農場裡沒人的時候下手呢？也算是糟了報應。

    次日。

    當農場的門被開啟，管理員看到眼前的景象後，失聲尖叫。

    那是一具異常恐怖的屍體。

    軀體是完整的。

    但從頭到腳，身上沒有一塊好肉，全身的肌肉像是被尖刀挑開了，皮開肉綻。

    臉部更是驚悚。

    他的面部沒有遭到損害，可以第一時間根據五官來辨認出死者身份，只是他的眼球很突出，像是要從眼眶裏爆出來，可見，生前遭受了極度的驚嚇。

    這家農場在當地很有名。

    管理員報警後，警方第一時間趕到現場，農場主也來了。

    當他看到死者後，愣在原地。

    “是阿平……”

    農場主抹了一把臉，神情凝重，又叫管理員去調監控，以配合警方調查。

    可惜當晚夜深，監控的視角有限。

    只能看到阿平從大門口摸了進去，後面的就拍不到了。

    從案情的角度分析，阿平非法闖入，已經被定罪了。

    法醫從他的屍體中，提取到了狂犬病的因子。

    可以判斷，他是被攜帶狂犬病的狗，圍攻至死。

    這是很簡單的案子，卻具有教育意義。

    當地這兩年正在向市民普及狂犬病知識，它被作為典型案例，上了新聞。

    不僅在國外火了。

    還傳回了國內。

    一時間，這個華人辦的農場成了焦點。

    同樣是在海外，一個身價千萬，另一個卻死狀慘烈。

    叫人唏噓。

    “易憬塵，你看這個。”黎爾把報紙遞了過去，“是在中餐廳的那個人。”

    易憬塵掃了眼。

    不輕不重道，“罪有應得。”

    黎爾，“……”

    她微微蹙眉，不是很贊同這句話。

    雖然，那人砸了萊卡讓她很生氣，可一碼歸一碼，她還沒有要把人弄死的心。

    “你這麼說有點過了吧。”黎爾捏著報紙，注視著易憬塵。

    其實，她一直都知道，他們在很多事情上觀點不一致。

    身家背景不同，造就了不一樣的性格。

    黎爾能感覺到，在易憬塵風雅矜貴的外表下，掩藏著一顆嗜血、殘暴的心。

    生在豪門，馳騁商場，怎麼可能是純良之人呢？

    她並不排斥易憬塵這樣，只是，與擅於攻心之人相處，她怕自己有朝一日會累。

    “過？”

    易憬塵摸著萊卡的腦袋，“他砸我兒子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自己會死在狗牙之下？”

    “……”

    黎爾心裏一緊，腦子裏有什麼念頭閃過。

    她嚥了咽口水，“易憬塵，這件事跟你沒關係吧？”

    中午砸了萊卡，晚上人就死了。

    怎麼這麼巧呢？

    黎爾盯著易憬塵，心跟著提了起來，幾乎是乞求得看著他。

    一定不要是他！

    她接受不了易憬塵雙手沾滿鮮血，身上揹負一條人命。

    也是這個時刻，她無比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有多愛這個人。

    愛到，希望他的世界是明亮的，不帶一絲一毫的灰燼。

    易憬塵垂下眼簾，沉默不語，看著挺傷心的模樣。

    苦笑著問，“爾爾，難道在你心裏，我是這樣沒有原則的人？”

    “……”黎爾啞然。

    “沒錯，我捏死他，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但，不值得。

    我爲了一個賊，讓自己再背條人命，這筆買賣划算嗎？”

    黎爾，“……”

    易憬塵的話，話糙理不糙。

    依照易家的權力，易憬塵確實有讓那人消失的本事，但也正如他所說，犯不上。

    在寵物醫院的時候，他已經讓付博查到了阿平的身份。

    按照易憬塵的計劃，是打算把這人交給警方處理。

    若他真爲了這麼個人渣髒了自己的手，倒枉費老爺子教導多年了。

    “我不是懷疑你，就是事情太巧合了，對不起啊。”黎爾向他道歉。

    想一想，換作是她，被這麼懷疑，心裏肯定也難受。

    畢竟是條人命。

    易憬塵神色緩和，嘆氣，“算了吧，我又不捨得怪你。”

    語氣挺委屈。

    聽得萊卡都直搖尾巴。

    像是要安慰它可憐巴巴的爹地。

    黎爾一腦門子黑線，她有時候覺得，這父子倆是同一所表演學校畢業的。

    一個比一個有戲！

    “我去拿早餐。”黎爾站了起來，轉身走向廚房。

    叮咚。

    手機響了。

    是付博發來的訊息。

    ——少爺，查到了，那個農場主是收錢辦事，藏獒就是他買的。

    易憬塵唇邊的笑容慢慢隱去，看來，事情變得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