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殺父之仇
夏遊沒說話,走到剛纔黎爾用餐的位子,坐了下來。
拿起桌上的紅酒,指尖輕輕撫摸著淺棕色的瓶標。
那上面,有用梵文印著的一行字。
——易少,你猜黎爾什麼時候恢復記憶?
夏遊優雅地開啟瓶塞,經理走過來,不耐煩的趕人。
“快走吧,我們店要打烊了,今天真是晦氣死了,不知哪裏爬來兩條眼鏡蛇……”
經理見夏遊低著頭,坐那不動,便推了推他的肩膀,“嘿,我說你……”
夏遊慢悠悠抬起頭。
凌厲的眼神像飛到射了過來。
經理只覺得後背發涼,前面店裏客人多,沒顧上,這會離得近了纔看清男人的長相。
怎麼會有人……
連樣貌都如此像蛇?
眼前的男人面板非常白,近乎於透明,冷帽壓著黑色的頭髮,擋住了眉毛,使得那雙眼睛尤為突出。
那是一雙令人過目不忘的眸子。
太特別了。
他的瞳仁是茶棕色,眼白非常純淨,上面帶著紅色的紋路,像紅血絲,卻不顯憔悴,反而增添了幾分幽冷與狠戾。
“先生,您需要杯子嗎?”經理的語氣瞬間變軟了。
“925高腳杯。”夏遊說。
經理表情微滯,隨後點點頭,急匆匆跑去展櫃拿杯子。
他除了是這家店的老闆,還是一個杯子收藏家。
925中古銀內鍍金高腳杯,就是他花重金從蒸汽博覽會上淘回來的,是上世紀的皇家珍品。
杯子帶銀的部分微微氧化,歲月沉澱賦予它優雅的氣質。
它是“鎮店之寶”,他一次都沒捨得用,雙手捧著,遞給夏遊。
紅色的液體裝進杯子,氧化過的銀,與酒的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使它不像器皿,更像…..帶血的利器。
“你是景州人。”夏遊搖晃著杯子,冷蔑的目光望著經理。
“……”
經理心裏咯噔一下,“先生,你怎麼看出來的?”
“你的粵語雖然地道,但帶著景州口音,是移民後才學得?”夏遊輕輕抿了口酒,手腕上的蛇形手環泛着冷光。
形態逼真,像一條真的蛇。
之前才經歷了眼鏡蛇噩夢的經理,出了一腦門子的冷汗。
“對,我是景州人。”經理承認。
“舉家移民?”
“是。”
“什麼時候來利茲的?”
“很早了,大概十年前。”
夏遊放下酒杯,胳膊搭著椅背,“十年前,南郊化工廠發生了一起爆炸案,聽說過嗎?”
經理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眼神惶恐,見鬼般望著眼前人。
哆哆嗦嗦問,“你是誰?”
夏遊冷嗤,摸索著蛇形手環,忽而,把高腳杯拿起,插進經理的嘴巴。
很快,鮮血順著嘴角往下流。
血跡劃過杯身,蜿蜒曲折,留下詭異的痕跡。
“羅城,南郊化工廠的採購經理,在職期間以權謀私,斂財賄賂上級,環保局的莫行濤是你姐夫?”
夏遊抽出杯子,給經理說話的機會,他抹著嘴角的血,“……是。”
“黎赫是那起爆炸案的總指揮,據後來的筆錄顯示,部署救援路線時,是你給的化工廠規劃圖,你刻意模糊了廠區的正道,讓消防車從偏門進入,拖延救援時間,為什麼?”
經理眼神瑟縮,臉上的汗水混著血水往下流。
夏遊幽暗的眸子盯著他,“當然,你可以選擇說謊,就是不知道令愛從冬季夏令營,能不能活著回來。”
“……”經理嘴巴劇烈地抖動,“我說,我都說。”
他舔了舔嘴唇,“我叫羅城,早期是南郊化工廠的技術工種。
我是學工程出身的,當時廠裡要更新一套裝置,是我寫的方案,但是被採購經理給盜用了,升職加薪的是他,頂鍋捱罵的是我。
我不服。
莫……我姐夫那會還是環保局一個小科員,提點我,說幹技術的一輩子都是打工命,想要往上爬就得進核心管理層,於是,我在那套裝置上動了手腳,正值總部領導巡查,採購經理被免了職,我替上了。
也趕巧,我姐夫被提拔成了主任。誰都知道化工廠油水多,那段時間政策也好,很多人都撈了一筆。
誰也沒想到會出事……黎隊長他……太正義了,他要救所有人,怎麼可能?違法經營、賄賂、洗錢……這裏麵涉及到太多人的利益,必須得找個替罪羊。
選來選去,黎赫是最合適的。”
羅城平靜的說著,神情灰敗,哪怕事隔多年,再次回想當年的救援場景,那人一身橙色制服,浩然正氣的形象,也會浮現在他眼前。
說實話。
羅城很敬佩黎赫。
但,在他心裏,利大於名。
“這些年,你們升官的升官,發財的發財,只有黎赫揹負著罵名。”夏遊平靜道,眼裏的血色紅的嚇人。
羅城垂著腦袋,面帶歉意,眼神茫然地望著前方。
出事後,他聽從莫行濤的安排,帶著一家老小來了利茲。
在這座小鎮過著隱世的生活。
午夜夢迴,他也會想故鄉的雲和樹,但他知道,此生是無法回去了。
後悔嗎?
也許從他當初在裝置上做手腳開始,此後的每一步就像行棋,無論對錯,再無退路。
夏遊起身。
踱步到門口,寒聲道,“告訴莫行淘,他的好日子到頭了。”
羅城望著男人清瘦的背影。
問,“你到底是誰?你和黎隊長是什麼關係?”
夏遊沒有回頭。
這次,他回答了羅城的問題。
“生死之交。”
夏遊從中餐廳出來,走在利茲的街道,路過一家寵物醫院,晃了進去。
二樓,易憬塵抱著萊卡在檢查室外,不斷輕拍著它的肚子。
萊卡因為被砸受了驚嚇,已經開始具備攻擊性,差點咬了工作人員。
但它不願意戴伊麗莎白圈,只能靠人為的安撫。
易憬塵的兩個胳膊被撓出了深深的血印,他不厭其煩的一遍遍哄著萊卡。
黎爾靜靜地陪在邊上,面色平靜,從她離開中餐廳就是這幅表情。
她的內心如潮水般洶涌,眼神卻沒有一絲裂痕。
是的。
就在那一瞬間,黎爾心裏萌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她要隱瞞自己恢復記憶的事實。
也許,這樣做對易憬塵來說是殘忍的,可她沒有辦法。
他們之間隔著易家,隔著易榷,隔著易憬塵無法拋棄的責任。
她父親的清白,揹負的冤屈與罵名,讓她無法只淪陷在易憬塵編制的愛情裏。
殺父之仇啊……她怎麼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