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爾只覺得頭皮發麻。

    她是吃軟不吃硬的人。

    若易憬塵冷著臉與她對峙，她能想出一萬句會懟的話，可他收起刀光劍影，這麼伏低做小的“發嗲”，黎爾毫無還手之力。

    易憬塵能明顯感受到她態度的鬆動，繼續用哀怨的眼神望著她，那模樣比萊卡還“狗”。

    直看的黎爾受不住。

    忍俊不禁道，“行了，別裝可憐了，我餓了，去吃飯吧。”

    易憬塵站著不動。

    他是成功的商人，商人自古重利，不做賠本買賣，沒聽到準確的回答，就像在談判桌上，沒徹底把對方擊垮，他是不會收手的。

    而這一招......

    今天，他用在了心愛的女人身上。

    “爾爾，你還沒回答我，好，還是不好？”易憬塵收起無辜的眼神，真誠得望著她。

    黎爾聽到了偃旗息鼓的聲音，輕聲嘆息，“易憬塵，你實在太磨人了。”

    他低眉淺笑，繼續用眼神蠱惑她。

    “好，我給你一個機會。”黎爾說，“易憬塵，我這個人耐心不多，對於你，我其實挺寬容的，這是最後一次，以後你要是再擅做主張，就自食惡果吧。”

    易憬塵抱住她，“不會了。”

    一次教訓，已經讓他終生難忘。

    他的心高興又忐忑，這次的“婚姻危機”讓他意識到黎爾有多在乎夫妻之間的坦誠相待，若是以後，她什麼都記起來了，會不會......

    易憬塵閉了閉眼。

    內心深處泛起一股悲涼。

    考慮到易憬塵大病初癒，要吃的清淡些，他們避開了高熱量的食物，選了家中餐廳，吃的是潮汕菜。

    席間

    餐廳的經理過來，手裏拿著瓶紅酒，用地道的粵語說：“打擾二位用餐了，有位先生讓我把這瓶酒送來，說是他請了。”

    黎爾不懂酒。

    易家在法國有自己的酒莊，易憬塵對酒的牌子瞭如指掌，經理手上這瓶，要小二十萬。

    “哪位？”易憬塵也改用粵語交談。

    經理回頭看向餐廳的角落，位子空蕩蕩的，“奇怪，剛纔還在這的，瘦瘦高高的，戴著白色的冷帽，看不清長相......手腕上戴了個蛇形的手環，氣質挺陰沉的。”

    黎爾臉色微變。

    蛇形手環......難道是夏遊？

    易憬塵在與經理對話，沒注意到黎爾的神色，他不是貪圖便宜的人，且什麼好東西沒見過？

    但，當他敏銳的目光落在瓶標上時，眸色沉了沉，向經理道謝後，收下了這瓶酒。

    黎爾感到奇怪，正想告訴易憬塵也許酒有問題，就看到萊卡“唰”的起身，眼睛望著門口的方向，焦躁不安。

    “卡卡......”黎爾安撫著狗子，順著它的視線望去，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只見，餐廳的玻璃門上攀爬著兩條胳膊粗的眼鏡蛇，昂著腦袋，眼睛泛着幽幽的綠光。

    它們極其緩慢的蠕動著，狠厲的眼神卻像刀鋒，緊緊的附著著空氣，使氣氛變得緊張焦灼。

    室內用餐的人慢慢注意到兩條“不速之客”，皆麵露驚恐，慌里慌張地往吧檯後面躲。

    易憬塵快速將黎爾護在身後，他們的餐桌距離門口很近，他的身體與眼鏡蛇不過一米之遠，黎爾甚至能感受到蛇吐信子帶出的冷氣，她死死的拽著牽引繩。

    奈何狗與蛇是天敵。

    “汪汪汪......”萊卡焦躁地一直叫喚，叫聲似乎激怒了眼鏡蛇，它們探了探腦袋，作出攻擊的姿勢。

    “啊——”吧檯後傳來尖銳又驚恐的叫聲，經理抖著手撥打救援電話，奈何總是佔線。

    這時

    黎爾感覺身後一陣風，有張椅子砸了過來，錯過她，砸在了萊卡身上。

    “叫你媽逼！”那人手裏握著吧檯上的美工刀，朝著萊卡嚷嚷，“再叫我把你殺了！”

    椅子很重，而萊卡不過十八斤，當場就被砸的趴下了，痛苦的翻著白眼。

    易憬塵雙眼赤紅，握著拳，看著那人的眼神帶著殺氣，空氣在這一刻凝結。

    經理緊張的打圓場，他看出來易憬塵不好惹，便朝著扔椅子的那人道，“狗叫是天性，你砸什麼砸？砸壞了，你賠的起？”

    “不要......”黎爾朝易憬塵搖搖頭，她擔心這種狀態下，易憬塵吃了虧，不願他與人起衝突。

    可那人嘴很髒，繼續罵罵咧咧，旁邊的一個彪形大漢看不過眼了，一腳把那人撂翻在地，“有這勁兒怎麼不去跟蛇拼命啊？”

    易憬塵把萊卡抱起，撫摸著它的肚子，心疼之情溢於言表，黎爾腦子裏亂哄哄的......

    眼鏡蛇......

    她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

    直到黎爾看到眼鏡蛇的腦袋，出現在易憬塵的腳邊。

    她腦子裏一陣白光閃過，下意識，吹出了一陣詭秘陰柔的調子，令她驚奇的是，眼鏡蛇竟然調轉方向，慢悠悠的從店裏爬了出去。

    一切，化險為夷。

    客人們詫異地看著黎爾，彷彿她是什麼神女下凡。

    “我天，蛇女轉世？那調子該不會是咒語吧？”

    “挺邪乎的，這情節只有玄幻小說裡會有啊，你們說，蛇會不會就是她引來的？”

    “你們是沒見過馴獸師？說不定人家會訓蛇呢？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也對，哎呀，我走了，這地兒我是不敢再來了，老闆，結賬。”

    “......”

    黎爾聽著周圍沒有刻意壓低的議論聲，腦子裏暈乎乎的，一塊一塊記憶的碎片，慢慢重疊，組合，拼湊成完整的畫面——

    觀音山。

    易憬塵抱著她。

    她問：易憬塵，你和我結婚是不是蓄謀已久？

    她說：如果你騙我，那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她問：南郊化工集團的股東是不是你小叔？

    易憬塵艱難地點頭。

    ......

    失去記憶的那一刻，彷彿地動山搖，她的世界從此被割裂，而當記憶回來，卻是這麼的悄然平靜。

    “爾爾......”聽到易憬塵喚她，黎爾慢慢抬眸，眸子裡有來不及掩飾的悲涼。

    “怎麼了？”易憬塵摸著她的小臉，摸到了一手的冷汗，“嚇到了？”

    黎爾愣愣地點頭。

    易憬塵把她擁進懷裏，輕輕拍著背，她這才注意到，店裏的客人已經走空了。

    萊卡靜靜得縮著身子，全身發抖，黎爾看得心疼，“趕緊帶卡卡去醫院。”

    “好。”易憬塵牽著她的手出門。

    他們離開後，一個身形高瘦的男人走了進來。

    經理心有餘悸，手裏拿著打烊的牌子，虛弱的笑，“是你啊，店裏出了點事，你送的那瓶酒，他們還沒來得及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