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衡知曉皇帝要召見他了，但是不知道皇帝要幹嘛。

    沈家被抄，他本以為自己會死，卻不成想，居然還活著，皇帝沒殺他，卻也沒封賞他。

    原地想了想，就去了皇城腳下的宮殿。

    此刻，天光大亮，晨曦透過樹枝葉縫隙灑落，皇帝在御書房裡。

    他身穿玄色龍袍，威武高大。他坐在書案後頭，正在看奏摺。

    聽聞腳步聲，他抬眸瞥了眼。

    “皇上。”周衡行禮。

    “朕找你來，是想知道你的打算。”皇帝問他，他指了指旁邊的椅子：“你坐罷。”

    周衡坐了下來。

    “朕聽人說，你想去西北戍守？”皇帝又問，周衡點頭，道：“微臣正有此意。”

    “胡鬧！”皇帝沉了臉，厲聲斥責他，“你知道你的皇上在戰場上，是如何浴血奮戰才換來今日的江山嗎？你居然要去戍守邊關，你若是去了邊疆，只怕一去不回！

    你想過你爹孃和姐姐們嗎？”皇帝越說越激動，拍桌子怒視著他。

    周衡嚇壞了，他跪下，磕頭：“皇上息怒。”

    “起來！”皇帝道，周衡顫巍巍爬了起來。

    “朕不准你去戍守邊陲！”皇帝喝止他，語氣堅決，“你是大齊唯一的異姓王，你肩膀上擔負著保家衛國的重任。你要為百姓安危考慮，不能因私廢公，辜負聖恩！”

    “兒臣知罪！”周衡垂頭喪氣道，皇帝又罵了他幾句。

    他訓完了，擺擺手，示意周衡可以退下了，周衡叩頭，退了出去。

    從皇帝那裏出來，他心裏鬆了口氣，總算逃脫了。

    翌日午膳，楊蕙蘭請了楊家的女眷吃飯，飯桌上，楊家眾人談論昨晚劉景山提出的要求，各有所思。

    周衡卻在發呆，楊蕙蘭見他不吭聲，就主動問他：“三表哥，你在想什麼呢？”

    “想著今日的選單。”周衡道，“昨夜想了半宿，還是沒有想通，不如你替我參詳參詳？”

    楊蕙蘭抿唇，露出淺笑，她的笑容嬌憨甜美，其他姊妹，紛紛嫉妒盯著她。

    大伯母就咳嗽了一聲，說道：“你三表兄最近有點糊塗了，你也跟著糊塗……”

    “大舅母，您這話是什麼意思？”楊蕙蘭立馬道，“我表哥才智過人，豈會糊塗？”楊夫人也皺眉。

    楊蕙蘭的大舅母卻是一臉淡然：“你懂什麼？你是未嫁女，怎麼好管孃家的閒事？”

    周衡就笑著解釋，道：“我昨晚睡得遲了些，想得太入迷，把今日的選單忘記了。大舅母說得極是。”

    他順著大舅母的臺階下，並且給足了大舅母的顏面，大舅母的嘴角翹了翹，眼底帶著得意，又看向楊蕙蘭的母親，楊蕙蘭的母親低垂頭吃東西。

    楊大嫂也不知是害羞，還是故意無視這些爭鋒相對。

    一頓飯，吃得平靜，卻暗潮洶涌。

    席終，楊大夫人送走了楊蕙蘭的父母，對丈夫說：“你瞧瞧老大媳婦，真是小家子氣。咱們的閨女，難道配不上衡兒？她不願意嫁，就不嫁吧，咱們也不勉強，偏偏弄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條約，真叫人討厭！”

    大舅舅卻是搖搖頭：“老大媳婦是爲了孩子們。她是爲了楊府的名譽。若是讓外頭人知道，咱們家要賣女求榮，楊家哪裏還有臉？老大媳婦的做法沒錯。”楊大夫人仍是憤懣。

    她對丈夫說了些埋怨的話，周衡回到屋子裏，就見楊蕙蘭靠牆而站，等候在窗戶下。

    “你去哪裏了，我等了很久。”楊蕙蘭柔柔問周衡。

    周衡笑了笑，說：“我去了趟宮裏。”

    “嗯。”楊蕙蘭輕輕應了聲，然後道，“我爹說了，讓你好好讀書，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他不贊同我去西北。”她語氣微斂，顯得有點失望，又夾雜著一絲傷感，周衡心中一疼。

    他伸手，拉住了楊蕙蘭冰涼柔軟的纖腰。

    “蕙蘭……”他嘆了口氣，把頭擱在了她的秀髮裡，“是我對不住你。若是有朝一日我不幸戰死沙場，你要照顧好我爹孃、弟妹們。”楊蕙蘭渾身僵直。

    片刻之後，她反摟住了周衡的脖頸，哽咽道：“我不許你這樣說！我要和你永遠在一起，咱們要長命百歲……”她哭了起來，周衡也掉下淚。

    兩個人抱作一團，彼此取暖，他們倆都沒有注意到，他們倆這個舉動，驚動了楊家的另外一位姑娘，楊蕙香。

    楊蕙香的目光，陰鬱幽暗，她咬牙切齒的看著這邊，恨不能將周衡碎屍萬段。

    他是她愛慕了整整六年的男子啊，他們甚至有過肌膚之親！結果轉瞬間，他和別的女人卿卿我我，楊蕙香覺得胸腔裡像燒著火，熊熊燃燒，快要將她燒死了！

    她痛苦不堪，卻無處傾訴。

    皇帝雖然捨不得放他去戍邊，卻又不敢逼迫得過於明顯，怕惹惱了皇帝，他只能妥協。

    “陛下仁德。”周衡笑道，“既是聖旨，我就遵旨辦差！”

    他的話音剛落，皇帝突然又改變了主意，改了口。

    他道：“不，朕不能委屈了你。衡兒，你的婚事朕已經答應下來，不必再往戍邊去了……”

    周衡愣了愣，然後他連忙道謝。

    “陛下，微臣有一言……”他道。

    他還有點猶豫，但是，他已經沒辦法拒絕皇帝了。

    “說罷，我恕你無罪。”皇帝含笑道，“朕聽你分析軍務。”

    周衡便開始說他對西北的看法，皇帝認真聽，周衡是個極聰明的人。

    他的見識和眼界，比普通官員要廣闊，且他很敏銳。

    “……韃靼人素來驍勇善戰，不懼生死，不怕犧牲。他們不僅僅是野蠻人。而且他們善於謀略。我們大晉朝的兵力，不足以與韃靼匹敵。”

    “韃靼騎兵，號稱天下第一。我們的步卒，打不過他們。我們缺少弓弩，更加缺乏鎧甲。若非有鐵鷂子、鐵蹄營，只怕要全軍覆滅。”

    “韃靼人的勇猛和悍勇，令他們驕狂。他們自詡天神降臨，無人能及。而韃靼汗王，據說曾經用狼肉餵養過狼群，使狼群的兇殘程度超乎尋常。他們的勇士，被世人誇大。”

    “他們善用計策，狡猾奸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