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衡沉默。仲清看了眼他：“你別不以為意，皇后這個時期，正在用人之際。”

    他們倆關係極好，仲清知曉周衡是什麼脾性，勸誡他：“她要算計你，你防不勝防，你別不放在心上。”

    “我知道。”周衡道，“我沒有不放在心上。仲清，謝謝你提醒我。”

    仲清哈哈笑了笑。他覺得自己的提醒很有價值。周衡的確是很聰慧的人。

    他不會因為一句話，而對誰有偏見，不會被表象迷惑了雙目。很坦蕩，不卑不亢。

    周衡沒有等到皇帝召見，而此後，朝廷裡流言蜚語不斷。

    他的好兄弟李懷仁，私底下和其他官員討論，說是因為周衡奪嫡的呼聲越來越高，所以陛下不滿。

    李懷仁的父親李丞相，在朝堂頗有威望，他的微臣，也很得聖眷。

    “.......不是陛下不信任二公子，是二公子自己有異心。”李懷仁的幕僚說，“他不該妄圖取代陛下。”

    周衡聽了，嗤笑，並沒有動怒，只是覺得好笑。

    “我是不會和他爭的，皇帝不是昏庸之主，我若是爭權奪勢，必將死無葬身之地。”他淡淡道。

    這個世道，如果沒有皇室，沒有皇族血脈，大家活不下去的。

    周衡也想要權利。他的野心勃勃，從來都藏在心底，是個很理智的人。

    李懷仁搖搖頭：“你不爭，你不爭，你怎麼讓皇位落到你手裏？”

    周衡笑笑，道：“仲清，我不需要皇位。”仲清愣怔，這麼好玩？

    “我不缺權勢，我缺錢。”周衡說，“我不缺錢。”李懷仁哭笑不得：“周衡啊，我真替你擔憂！”

    周衡則道：“仲清，我是有分寸的，你不用操心。”

    李懷仁聳肩，道：“隨你吧。”他轉身就走了，而後，周衡收到了太醫院的請柬。

    邀請他赴宴，是太子妃楊蕙蘭的孃家兄長。楊家的姑爺，乃是國舅爺，掌管內務府，是皇帝信賴的重臣，故而給周衡遞帖子。

    “......他家小女，與太子訂婚了。”仲清笑道，“你記得去參加他家的宴會。”

    周衡點頭：“好！”

    周衡和仲清一起赴了宴，吃完飯，他們倆喝了茶，準備告辭時，楊家的小廝卻攔住了他，道：“二公子，我家老爺有話要問你。”

    仲清詫異：“出什麼事了？”那小廝卻不肯說。仲清就把周衡送了出來。

    他叮囑周衡：“你小心些，莫要受欺負。”

    “嗯。”周衡道。他站在馬車邊上，仲清又問：“你去哪裏？”

    “楊家，楊姑娘的嫂嫂有話要問我。”周衡答。

    仲清道是，周衡上了馬車。

    楊姑娘的嫂嫂叫劉靜姝，乃是吏部侍郎劉成棟的妹妹。劉靜姝比劉成棟的官職低一級，但劉靜姝素有賢名，她嫁給了當朝的吏部尚書劉志新。劉志新是閣老，是正二品的大學士，僅次於首輔梁啟師和刑部尚書徐階。

    吏部尚書的權力極大，楊家的勢力，不亞於顧家，甚至隱隱超過顧家。

    而這次的壽宴，周衡和劉靜姝是主角。

    “你要小心謹慎。”仲清交代他，周衡點點頭。

    仲清目送馬車緩慢駛向了朱雀門。

    周衡的馬車停在了朱雀門外的街巷，他掀開簾子往裏看，瞧見了楊家宅邸。

    他猶豫了片刻，吩咐車伕，讓馬車停在楊家外牆根處的拐彎處，等候他。

    他則坐在馬車裏。

    楊家的丫鬟領路，帶他進了內院，徑直入了花廳。

    花廳裡，除了劉家的幾位夫人、姑奶奶和少爺，多了一位男子。

    男子穿著青布短褂，五官端正，眉宇間英氣逼人。他的年紀略顯輕狂，臉頰微紅，似酒酣耳熱。

    周衡猜測，他大概就是吏部尚書劉志新的幼子劉景山，亦是皇帝的寵愛侄兒，劉志新是文官。

    他的母親是先帝的嬪妃，膝下兩位公主。

    劉家的兩位姑奶奶，一個是劉景山的祖母，另一位是劉景山的嬸嬸。

    楊蕙蘭的母親，是皇帝最疼愛的淑妃。

    劉景山娶了楊蕙蘭，就是爲了藉助楊家的力量，謀劃他的前程，他不會傻乎乎的和楊蕙蘭鬧翻，讓楊家反感，導致他前途盡毀，周衡和劉景山打過招呼。

    劉志新也認識周衡，畢竟周衡曾經救過他。

    “……我們家阿菁，常提及二公子。”劉景山含蓄笑道，說完，眾人鬨堂大笑。

    他是庶民，楊家雖然沒有明言，但是楊家的意思很明白。

    楊蕙蘭喜歡周衡，周衡卻裝作渾然不覺，謙虛說：“令媛風華絕代，天生麗質，在京裡的才貌雙全者，皆遠遜色於她。我實在愧不敢當。”

    大家繼續哈哈大笑。

    劉志新也跟著笑，卻沒有發笑，神情依舊嚴肅。

    他問周衡，最近做什麼營生；還有一件重要的事，皇帝今日賜了藥材，要給皇貴妃調養身體。

    “哦，這樣嗎？”周衡笑著敷衍了一句，道，“我最近有點忙，倒是疏忽了皇貴妃，待得空閒，再登門拜訪。”

    眾人再次轟笑起來。

    周衡就站起身，準備告退。

    劉景山突然開口問他：“週三公子，您的字寫得怎麼樣？能否幫我畫張草稿？”

    周衡愣了下，道：“好，沒問題。”

    他坐到了劉景山身邊，拿起筆墨紙硯研磨。

    劉志新見周衡同意，麵露喜色。

    劉靜姝的母親，楊夫人見狀，心中冷哼，周衡和楊靜姝定了親，卻連楊家大門都沒進。

    現在，劉景山要求他畫幅字，周衡居然毫不猶豫應下來，足見楊蕙蘭的影響之深。

    楊夫人心裏不痛快。

    周衡卻沒察覺楊夫人的臉色。

    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自己的筆下。

    他的毛筆字寫得一般，但是用毛筆寫字，對他來說已經算非常熟練了。他畫了幾副草圖。

    畫完了，交給了劉志新。

    他問劉志新：“劉大人，可滿意？”

    劉志新仔細看著草圖，眼睛裏閃爍著欣慰，道：“好，好，多謝二公子！”

    周衡笑道：“不用客氣。”

    他和劉志新告別，離開了楊家。

    剛剛走到半路，就有衙役騎馬飛馳而來，喊他道：“四公子，皇上宣您即刻進宮覲見。”

    周衡的心頓時緊縮，他急促呼吸了兩下。

    然後，他鎮定下來，問：“何事？”

    “皇上傳您進宮議事。”那衙役道，周衡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