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週衡畢竟是於瑾瑜的好兄弟，他們血濃於水，兄弟之間有些矛盾，但也沒到仇視彼此的地步。

    “我知道。”周衡道，“大嫂給我託夢。她說她快要死了，想要見一次哥哥，求大嫂成全。”

    “皇后娘娘......”於瑾瑜沉吟了下，“我也想見一見她。”

    皇后娘娘是個傳奇女子。

    她嫁給了周延慶，原本只是普通的農婦。後來，她成了後宮裡權傾朝野的女人。

    她是個有野心、且聰慧睿智的女，做過太后，又做過貴妃，甚至做過皇后。

    皇帝也很愛她。

    可惜啊，於瑾瑜的母妃不甘寂寞，爬上了皇帝的龍塌。皇帝一怒之下，將她廢黜，賜死。

    皇后娘娘就成了寡婦。

    這個時候，周延慶登基，立皇長子為太子，於瑾瑜覺得自己有機會取而代之。

    可惜，還沒有等他動手，於瑾瑜先病逝了。

    他的嫡長子是庶子，不足為慮；他的兒子是個傻子，於瑾瑜也不在乎。

    所以於瑾瑜一直活得瀟灑自由，比誰都清醒，他想要的東西，絕不會因為任何事改變主意。

    周衡也知道。

    於瑾瑜想殺他，周衡心知肚明，不管他怎麼努力，於瑾瑜不承認他，不會讓他繼位的。

    而他，也不需要皇位。

    “大哥，你小心。”周衡囑咐他，“皇帝現在很忌憚你，不能再惹事了。”

    “我知道。”於瑾瑜道。

    於家兩兄弟進宮，皇后娘娘聽說後，神情黯然。

    她吩咐自己的心腹：“皇上召見皇后娘娘，你替娘娘梳洗，換件衣裳，免得叫人抓住了把柄。”

    周衡回府，也是一番折騰。

    回府洗漱之後，他躺倒在臥房裏，闔眼休息，翌日早晨，周衡吃過了飯，正要出門。

    於瑾瑜來了，他遞給周衡一封信。

    “皇上請您過去。”他道，“您拿著它，就能去御書房見他。”信封很普通，周衡卻感受到了信中的重量，那是一個人的命。

    若是皇帝要殺他，這封信就會變成一枚暗器，射向他，他的皇帝，從不留餘地，接過了信。

    周衡去了御書房。

    “皇帝。”周衡行跪拜大禮，皇帝的臉色，果然如周衡昨晚推測的那般，不是很好。

    他看了眼周衡。

    周衡低垂著眸子，恭敬無害，皇帝的臉色稍霽：“阿衡，昨晚去見你皇姐了？”

    周衡點點頭：“嗯，皇后病得厲害，皇帝節哀。”

    “朕會安排妥當的。”皇帝道，“朕不希望這樣的事，在朕眼前再發生。”周衡不吭聲。

    皇帝嘆了口氣，他起身，扶了周衡起來：“朕去瞧瞧皇后，她病得太狠了。”

    周衡心緒複雜：“臣告退！”皇帝出門去看皇后了。

    他的臉色，一片鐵青，嘴唇抿得像刀鋒，令人膽戰心驚，周衡站在庭院，仰臉看天。

    天空碧藍澄澈，萬里晴空萬里無雲，冬日暖陽透進了庭院。

    庭院裏花草葳蕤，鳥雀啼鳴，周衡抬腳，緩慢踏著雪地，他的腦海裏，反覆浮現昨晚的場景。

    那個老婆婆的手段，太高明瞭。

    周衡不相信那些話，可他心裏卻亂糟糟的，心裏煩悶，忍不住想喝酒解愁。

    他去了書房，拿了一壺酒，去了後院，坐在屋頂上，喝酒。

    這個院落裡，種植了許多的梅樹，梅枝上，寒鴉陣陣，嘶啞悽慘。

    周衡不知自己喝了多少杯，整個人醉醺醺的，他趴伏在屋頂。

    有個影子掠過，他沒有注意到，半晌，他才聽到腳步聲靠近，是他的心腹侍衛陳忠。

    “公子，你喝多了！”陳忠道，伸手去攙扶他，“咱們先回去吧。”周衡揮開了他，繼續喝，陳忠沒法子，只得陪同他，喝酒越來越厲害，最後居然睡著了。

    醒來，他在自己床邊。

    “公子.......”陳忠輕聲喊他，周衡茫然看了眼四周。

    “什麼時辰？”他問，嗓音沙啞。

    陳忠忙道：“卯初了公子。”周衡猛然坐起。

    “公子。”陳忠跟著起身，“您昨夜喝醉了。”

    “備轎！”周衡道，“入宮去見皇上。”陳忠不敢遲疑，連忙伺候他更衣。

    周衡匆匆忙忙入宮，路上，遇到了好友張恆的妻子林氏。

    她和張恆同歲。

    張恆是在五年前娶妻的，林氏比他年長六歲，兩人婚姻並不幸福，周衡對林氏冷漠，林氏也不喜歡他。

    她總想方設法找他茬，後來，張恆厭倦了這樣的夫妻，帶兵打仗去了，幾年沒有見面。

    然而，這次周衡從軍凱旋，回京述職，他特意進宮去看了看皇后。

    林氏突然生氣了嫉妒之心，自己的夫君為何這樣沒本事。

    周衡對皇后，簡直是千依百順，回京三天，林氏見過他數次。每次見面，他都是噓寒問暖，恨不能親自喂皇后服藥。

    林氏的嫉妒，已經扭曲了她的心靈。

    “皇后娘娘病了嗎？”周衡問，“太醫怎麼說？”

    林氏笑了笑，笑容勉強而敷衍：“娘娘有點風寒。”

    風寒，不值得皇帝親自召見，更別提派太監來宣召。

    “皇兄召見我做什麼？”周衡蹙眉，他不願意見於瑾瑜。

    於瑾瑜不待見他。

    “皇上想念你了唄。”林氏笑盈盈道，“今早皇上派人送了信過來，約你今晚到御書房議事。”

    皇帝突然找周衡，必定是有急事，而且，這麼着急。

    “哦。”周衡漫應，“我去看看皇后娘娘。”

    “哎呀，我剛去看過了，娘娘歇下了，你還是別打擾她。”林氏道，“改日再去吧，不差這一時片刻。”周衡心頭涌起了怒火，但是，這怒火轉瞬即逝，消失不見。

    他深吸一口氣，道：“好罷，那就等下午。”

    他沒走遠，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下午，皇帝仍沒有召見周衡。

    他心中有點忐忑，去了趟坤寧宮。

    坤寧宮的宮婢說，皇帝昨夜未曾歇息，周衡便又去了乾清宮。

    皇帝仍沒有召見，周衡心思微頓，這麼焦躁幹嘛呢？

    難道真的是皇后病了？

    可皇后病了，為何不召太醫院？非要傳召周衡？周衡想不通。

    他離開皇城，回了王府。

    回程途中，他碰到了仲清，被仲清拉住。

    “周衡，你這個朋友的媳婦，怕是真有什麼不妥。你要小心提防。”仲清語重心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