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各懷心事
他步伐穩健,走得很快,走了片刻,他來到了一條僻靜小路,拐彎進了山林中,看見了前方的亭閣。
周衡的呼吸,急促了幾分,屏息凝神,靠近了亭閣。亭子裡的人似乎察覺到了動靜,喊了聲:“誰?”
“是我!”周衡道,皇后娘娘聞言,忙站了起來,她走了兩步,卻又退回了座位。
“阿衡,你來了......你來看看我嗎?我的肚子好難受啊......”皇后娘娘哭道,周衡走了過去。
皇后的宮裝單薄,衣襟上沾染了紅色的血跡,像綻放的紅梅。
她整個人消瘦了許多,憔悴不堪,周衡握住了她的手,他感覺到皇后娘娘冰涼的手指。
周衡不由蹙眉。
皇后娘娘身邊,還有一名嬤嬤,正跪在皇后腳下,替她揉捏腳踝。
娘娘的臉色慘白,嘴唇烏紫,她身形搖晃,隨時會倒下。
“御醫來了嗎?”周衡問嬤嬤,嬤嬤忙答是。
周衡攙扶住了皇后娘娘,皇后的身子軟綿綿伏在了他肩頭。
“阿衡......”她低喃,周衡點點頭,把自己的披風脫下,蓋在了她的身上,抱住了她:“我送您去太醫院。”
他帶著皇后娘娘離開了,走出很遠,才讓車伕跟上,繼續朝東南方向走。
一行人剛剛進了一處山谷,就聽到了一陣喧譁。
“......皇上,臣妾的身體好了很多。臣妾不需要請御醫。”皇后娘娘道。
她聲音虛弱、蒼白,斷斷續續,有氣無力。
周衡立馬改變了主意,讓車伕駕馬,繞道去了西北邊的小路,小路崎嶇。
周衡的馬速度不減,他一路狂奔,終於到了皇帝的寢殿。
皇帝坐在床榻旁邊,握住皇后娘娘的手:“朕知道你心情不好。這樣吧,朕陪你出宮散心。”
皇后娘娘不語。
“......你若是不喜歡宮裏,咱們去江西住些日子。”皇帝繼續道,“你不必擔心家中老人,朕會派人去告訴他們。他們一輩子忠君愛國,定能諒解朕的。朕這些年,也是虧欠了他們。”
說到傷心處,皇帝忍俊不禁。
他抬眸瞧皇后,眼底泛出淚光,“皇后,咱們去江西避暑,如何?”皇后垂眸,她不吭聲。
心裏想著,今晚的月圓,真的和從前不同,月亮很圓,很漂亮。可她的丈夫,卻不在她身邊。
她不再是那個萬千寵愛集於一身的皇后了,也失去了丈夫。
“阿衡,你說句話,嗯?”皇帝催促道,周衡沉默。
皇帝就嘆了口氣,放開了皇后娘娘的手,道:“朕累了,歇息片刻,你早些休息吧。”
他站起身,準備走開,周衡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襬,皇帝回首,目光柔和望著皇后。
他希望皇后能挽留他,讓他不要走。
可是,皇后娘娘始終未曾開口,只是用盡全身力氣,緊緊拽住了他的衣裳,似溺水的人死死揪住了救生圈。
“阿衡,別鬧。”皇帝道,他俯身,輕輕拍了下皇后的手背,起身離開了。
皇后跌坐到了床沿,眼淚簌簌滑落。
這段日子,她一直憋屈得很,眼淚簌簌掉個不停,周衡走後,她哭得更加兇猛,彷彿要把這麼多年的委屈都哭完。
“皇后娘娘怎麼了?”周衡在外頭,問貼身內侍。
“娘娘最近總是咳嗽......”內侍道,“陛下不許娘娘出門,怕衝撞了龍胎。”
周衡就沉思了起來,他在外頭站了好半晌,直到天色擦黑,這纔回宮。
他在皇宮門口遇到了德妃。
德妃對他施禮:“大統領。”德妃的容貌端麗秀雅,五官精緻,面板雪白,眉梢微挑,頗有威儀。
周衡略微頷首,徑直入了宮,德妃跟著他,一路上與他攀談,說話很有技巧,滴水不漏。
周衡雖然沒有回答她,態度卻也算客氣。
他們走到了宮門口,恰逢一輛馬車緩緩駛了過來。
“德妃娘娘也來探望皇后?”周衡問,他認識德妃的父親,乃是當朝兵部尚書,也是皇帝的心腹之臣。
德妃笑了笑,笑顏溫和,卻帶著幾分疏離。
“是。”她道,“皇上說娘娘的病症不適合挪動,讓我送她一程。”
她這句話,帶著淡淡嘲諷。皇后娘娘生病,皇上竟然讓德妃送,實在冷漠。
不成想,皇后娘娘卻開口道謝:“多謝德妃姐姐。”
德妃微訝,她看了眼皇后,見她氣色不錯,便笑了笑。
周衡也笑了笑,待到了東華門,周衡翻身上馬,打算往城郊而去,德妃的轎輦,就停在不遠處。
周衡打算去找個驛館歇下,等夜深了再出發,策馬,剛剛轉了個彎兒,迎面遇到了於瑾瑜。
於瑾瑜騎馬飛馳,身後跟了六七匹駿馬,他的目標是東華門,所以並非偶然碰面。
看到周衡,他愣了愣,周衡也勒住了韁繩,對於瑾瑜點點頭,於瑾瑜也點頭,表示迴應。
“哥哥怎麼也出宮來了?”周衡問他,他是奉命出宮辦事的,要去江西,去查清楚江西的鹽商。
“哦,順路。”於瑾瑜道,周衡哦了聲,沒再細問。
周衡們倆各懷心思,周衡不知為何,心底有股莫名其妙的焦躁,讓他有種想逃走的慾念。
但是不敢肯定,也不敢賭,怕輸了,連僅剩的尊嚴也沒有了。
“皇兄,我們回宮吧?”周衡道,於瑾瑜嗯了聲。
兩人調轉馬頭。
“阿衡,你今日見了皇帝?”於瑾瑜突然道,周衡頓了下。
於瑾瑜已經猜到了。
他的語氣平常,沒有什麼責怪或者質疑:“皇帝說,皇后娘娘患了肺癆?”
周衡又是頓了下。
“皇帝的話,你信嗎?”於瑾瑜問。
周衡沉吟良久,道:“不信。”
他不相信皇帝會騙他。
哪怕皇后患了肺癆,皇帝依舊要保護她。因為,她肚子裡懷的是大皇子。
周衡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相信這一點。
於瑾瑜也沉默了一瞬。
然後,他道:“那就好。我怕你被矇蔽了雙眼。你性格單純,不諳世事,容易受人利用。”
他們兄弟二人,一人單純善良,另一個陰險狡詐,故而兄弟關係極差。
多年的關係緊張,都是表面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