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韃靼人不可信任，否則我們大晉的損失將會很慘重。”周衡說了許多。

    他把韃靼人說成了天下第一，讓皇帝心生忌憚。

    而後又說，韃靼人擅長用計謀和詭計，不值得託付，皇帝陷入了深深思索。

    “……陛下，微臣懇請您，收回成命！”周衡又勸皇帝。

    皇帝的臉色，漸漸冷凝起來，他似乎有點不耐煩。

    “你說這些有什麼用？”皇帝道，“朝廷決定的事，不可更改！”

    “陛下。”周衡道，“陛下，臣妾想去西北戍邊。西北離京城不過五千裡，我們可以互通訊息。”

    他希望自己能去西北，這樣，他就有機會救援西南了。

    “胡鬧！”皇帝怒吼了一句，他臉色猙獰，瞪著眼睛看著周衡，嚇得瑟縮。

    “滾，你給朕滾！”皇帝罵道，“你以為朕不知道嗎，你想去西北救人！”周衡跪下，叩首。

    皇帝指了指門口：“給朕滾！”他額頭磕破了，血流滿臉，爬行幾步，跌倒在地，爬出了院子，他走到半路上，迎面遇上了楊蕙香。

    楊蕙香看到他的模樣，先是震驚，然後心裏有種莫名的興奮，讓她腳下有點虛浮。

    她慢吞吞挪步，擋在了周衡前面，阻止了他繼續走。

    周衡的臉上掛滿了血漬，他的臉白得厲害，襯得那雙漆黑瞳仁越發烏沉，楊蕙香看著，不由恍惚。

    這副尊榮，竟然也很俊朗，只是，他的眸子裡充滿了戾氣，讓楊蕙香膽怯。

    “……你去了西北，是不是準備殺了我大姐姐？”楊蕙香忍著恐懼問。

    “是。”周衡毫不避諱，承認了，“我喜歡你大姐姐。我們從小一塊兒玩到大。她是我青梅竹馬，我們本該共赴黃泉……”楊蕙香腦海嗡鳴。

    她呆滯了片刻，才找回了自己的魂魄。

    “你胡說！”她尖叫起來，“你騙人！”她的嗓子有點啞。

    想起了昨晚，他在床榻上的狠勁，以及他今早對待她時的溫柔，以為，他對她是憐惜的。

    她甚至想好了，等他走了，她立馬就去跟她娘告狀，讓她娘趕緊派人把她大姐姐抓回來，免得被周衡欺負。

    她還想，如果周衡娶了別人，她也可以去找他的麻煩，誰知，他居然對大姐姐餘情未了！

    她不相信。

    可週衡那麼堅定的表情，又怎麼可能假裝呢？楊蕙香一陣噁心，捂住嘴巴嘔吐起來，她覺得自己被背叛了，不敢置信的看著周衡。

    周衡的眼底，沒有悲傷，亦沒有愧疚，他平靜坦然。

    這樣平淡的神態，讓楊蕙香更加憤怒，抬起腳，踹向了周衡，周衡不閃不躲，任由她踹了幾腳，踹完了，他也吐了兩口鮮血。

    他依舊跪坐在那裏，不吭聲，這次，楊蕙香徹底崩潰了。

    她撲進周衡懷裏，嚎啕大哭起來。

    周衡的眉頭皺成了川字，他推開了楊蕙香，擦了擦唇角的血跡，然後站起身，往府外走去。

    楊蕙香追在他身後，大喊道：“阿衡，你不許娶我大姐姐！你休想碰她！”

    她的聲音歇斯底里，周衡停頓了腳步，回頭盯著她。

    “你瘋了？”他低喝，“這是皇命，豈是你所能違抗？”

    楊蕙香仍在嘶吼：“你娶了別人，你就休想再見到大姐姐。大姐夫會殺了你的。”

    “我死在戰場上，你爹孃會難過。你大姐夫也會傷心。到底誰最疼大姐？”周衡怒斥她。

    楊蕙香怔愣，然後眼眶紅透了。

    她嗚咽著跑了，周衡也沒空管她了。

    他的心情，很沉重，壓抑得他喘不過氣來，一路往宮外走去。

    宮門口，有一頂轎子，在候著這是楊蕙香的轎子，周衡想，他的確應該去趟西北。

    想見楊芳清。

    記憶中的楊芳清，美麗高貴；她是京都裡最漂亮的姑娘，她是最優秀的，而他，是她最愛的男孩子，當初，他和大姐姐的婚姻是被父母安排的。

    周延庭一直不願意接受。

    後來他去了軍營歷練，他想證明給家人看，拼盡了性命。

    可是，他最終還是輸了，楊芳清嫁給了另外一個人，那個人是他父親手底下的武將，他父親讓他們倆聯姻，楊芳清不同意。

    延庭卻因此恨透了父親，後來他父親病逝，周延庭回家守孝三年。

    他從軍之前就知道，父親一旦戰死，他和大姐姐之間的緣分也斷了，他們永遠也沒有結局了。

    而楊芳清嫁給其他人，也算是另一種圓滿吧，這樣，他和父親之間的怨懟，也能稍微淡化點。

    他想去西北，並不是衝動之舉。

    他想要去救楊芳清，楊芳清是他的妻子，他理應保護妻子。

    哪怕死在她面前，他也無悔！

    “我不是爲了私情，我是爲了報國。”周衡喃喃自語，“我是爲了報答楊家的恩情，是報答老太爺的恩情！”司箋在東廂房裏等了良久，都沒有見到周衡回來，他很納悶。

    等了約莫盞茶功夫，他就去了周衡的屋子，屋子裏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丫鬟婆子們都不敢靠近，司箋走了進來，丫鬟們紛紛退出去，只剩下司箋和周衡二人。

    司箋打量周衡。

    周衡衣衫凌亂。他胸腹處有淤痕，顯然捱了楊蕙香幾拳，又摔了一跤。

    “公子……”司箋遲疑著喊了句，周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公子，我扶你起來吧。”司箋猶豫了下，輕聲說道，周衡搖搖頭，拒絕了。

    司箋便默然站在旁邊。

    “你先去忙吧，我歇一歇。”周衡道，司箋恭敬行禮，轉身出了屋子。

    他剛剛跨出門檻，周衡突然叫住了他：“司箋，你幫我送封信，給大姑娘吧。”

    司箋回頭，詫異看著他，周衡從袖袋裏掏出紙條，遞給了司箋。

    “是你寫的信嗎？”司箋狐疑，周衡苦笑了下，點點頭：“你交給大姑娘。”

    “公子……”

    “我做錯了事，理應補償她。若是不補償，她一輩子都忘不掉的……”周衡喃喃道。

    司箋聽懂了他話裡的意思，也嘆了口氣。

    “奴婢替您去送。”司箋道，“奴婢一定親手交到大姑娘手裏，絕不假手於人。”

    “好，拜託你了。”周衡道，司箋接過了紙團，然後飛快出了周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