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讓她多躺幾天。我去北疆前夕，她還在念叨著韃靼人呢。我去了，她又要擔心我。”周衡說道。

    侍從便不勸他了。

    “將軍，咱們何時啟程？”

    “不急。”周衡說罷，又吩咐道，“叫人把我昨晚寫下的信拿來。我再添些筆墨。”

    他在紙條上畫了圖紙。

    那是韃靼人的進攻方向、目標和路線，包括韃靼人的佈防。

    這份情報，周衡已經研究了許久，早已爛熟於胸。

    他把這幅圖，遞給了家僕，囑咐道，“拿去給李大人看，讓他加倍小心。”

    他口中的李大人，是他們的參謀。

    參謀的職責，就是幫助統帥制定作戰計劃，推演各種變化，提供策略。

    參謀們是周衡手底下最厲害的智囊。

    每次行動，都必須參謀制定方案，周衡只需要執行。

    韃靼人的行動，也是參謀們做的。

    他們的作戰方案，周衡早已背得滾瓜爛熟，他隨時可以使用。

    可是，他還要修改。

    他要確保，不會出現紕漏。

    “是，將軍。”家僕捧著圖紙，往驛館去了。

    這段時間，京城的局勢緊張。

    韃靼入侵的訊息，在皇宮裏炸開鍋了，太后娘娘急壞了。

    她一個勁的派人催促皇帝：“趕緊派人去草原啊，你朋友在哪裏？”

    太子爺沉默，他臉色冷峻，似鐵青。

    太后娘娘就更加急切。

    “……哀家跟你說話呢。”太后道。

    “母妃，父皇已經調遣了三十萬禁軍去草原。”太子殿下語氣冰涼，“朝廷的錢糧不夠，禁軍是養著玩的嗎？”

    “……你父皇這般，你就忍心看著北疆淪陷？”太后問他。

    “北疆不至於淪陷。”太子說。

    “為什麼？”

    太子沒說話。

    太后氣得不行。

    這個兒子，不愛聽她說教，她也懶得囉嗦。

    “行吧，你既然堅持，那就繼續打仗，你別管了。”太后撂下這句話，扭頭走了。

    太子站在原地，神情複雜。

    他想起周衡在信裡說的話：“……我的部屬已經集結完畢，就等我一聲令下。我若是戰死沙場，請替我照料我妻兒，告誡他們，我永遠活在世上。”

    他是周衡的朋友，周衡的年紀比景然稍長些，他比景然大了一歲。

    兩人年齡差距越來越小，漸漸形成了爭鋒相對之勢。

    周衡比景然更加強壯，也比景然更加優秀。

    周衡在讀書習字上，超過了景然；他的騎射功夫，也壓過了景然。

    景然很恨周衡搶奪了本該屬於他的榮耀。

    景然不肯娶妻。

    太后娘娘逼迫，景然只答應納妾。

    納了妾，景然仍是不理會。

    他甚至拒絕太子的探視。

    景然的態度，引得太子不滿，兄弟倆之間的關係更僵硬了。

    太子也是一位驍勇善戰的猛將，他曾率領八萬鐵騎，擊潰數百韃靼人，斬首敵人數萬，威震天下。

    韃靼人不敢再輕易挑釁，周衡也獲得了一點喘息之機。

    韃靼人不來，他就不必回京。

    他在北疆呆著，是有私心的。

    他在想念家鄉的親戚朋友，尤其是妻兒。

    可他不能走，因為他還有大任在肩，無法脫身。

    這個任務，是關乎大齊存亡。

    太子的任命下來了，封為平西王，統兵五千。

    他的妻室和兒女，都由宗族撫育。

    周衡的心腹們，全部到齊了。

    他們都是北疆人，有的在北疆生活了二十多年，也有的剛剛離開故土，來投奔周衡。

    “將軍，您要走了，咱們這群老兄弟怎麼辦？”一名老者跪下，抱住了周衡的大腿。

    “咱們跟隨您二十餘年，一路南征北討，從未吃過敗仗。這次去，您不帶咱們走，恐怕咱們都要餓死在北疆。”

    眾人紛紛跪下，哀求周衡。

    周衡扶起了他們。

    他的聲音溫潤清冽：“你們是大齊的棟樑，我豈能扔下你們，獨自逃命？

    我知道你們忠君愛國，可北疆百姓更是你們的根基，你們不能丟下他們不管！

    我若是走了，韃靼人來襲，誰來抵擋韃靼騎兵？我不放心他們，你們也不放心吧？”

    眾人聞言，皆紅了眼圈。

    “將軍，我等誓與北疆共存亡。”一位年紀頗大的將領哽咽道。

    周衡頷首。

    “我也是。”另外一位將領道。

    眾人感嘆周衡重情義，都紛紛附和。

    “將軍，我們都支援您。”

    他們不會讓周衡一個人去冒險，這樣的犧牲毫無意義，不如讓他們去送死。

    “好，那你們記得，此番若是失利，咱們的家眷，不準踏足草原半步。否則，我饒不了你們。”周衡道。

    眾人點頭。

    “……若有戰事，你們要聽令。”周衡說。

    眾人依舊點頭。

    他們願意拼命護主，也願意為國捐軀，周衡率領著六千鐵甲精銳，出發前往草原。

    在營帳裡坐立不安，頻繁詢問副官：“韃靼騎兵什麼時候會來？”

    副官回稟，說明日就會到達。

    心怦怦跳，當初在京裡，他的妻子難產而亡。

    對景然懷恨已久，卻一直沒有找機會報仇，如今，他終於有了藉口，可以為妻子報仇雪恨。

    他恨景然。

    這輩子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報仇成功。

    “將軍。”他麾下的將領進來稟告，“韃靼的人來了。”

    周衡抹了把淚，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穿戴整齊，跨馬出門。

    果然見幾百匹快馬疾馳而來，停靠在營寨外面。

    這邊也有哨探，早已飛鴿傳書給周衡，周衡帶著自己的親衛，迎了上去。

    “拜見平西王，末將奉旨剿滅胡人蠻夷，請您放心。”周衡道。

    韃靼人的騎兵隊長哈爾木笑了起來。

    他是一位英俊的漢子，笑起來露出了潔白牙齒，顯得格外陽光，對周衡行禮。

    目光掃視周衡，他認識周衡，他們的皇帝，非常器重周衡。

    而周衡，並非皇子，僅僅是一個武臣。

    所謂武臣，指揮作戰、衝鋒陷陣、打造戰艦，這纔算是真正的武臣，也才配稱作武將。

    武官是沒資格被冊封王爵的。

    可皇帝偏偏要冊封周衡，讓眾人猜測紛紜。

    “我等不辱聖旨。”哈爾木笑道，“請將軍帶路，卑鄙無恥的韃靼人，膽敢來犯我北疆，簡直是痴心妄想。”

    他對周衡，充滿了欽佩，都是軍旅，崇尚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