韃靼人曾經攻下北境的時候，我還沒到場，我有責任保護好北境百姓。現在，我要保護我的子民。”

    李恆不知該如何勸解，他的思維，跟大哥差距太遠。

    大哥做了什麼，他從未想過，反而覺得是周衡在拖延時間。

    韃靼人的鐵蹄，隨時都能踏入北境，大哥怎能如此樂觀？

    周衡躺在床上，又閉上了眼睛。

    李恆見他疲憊至極，便出去叫了丫鬟進來，端盆水進來，擰了溼毛巾，幫他擦拭額頭、脖頸。

    他的傷勢沒事了。

    丫鬟們退下去，周衡卻沒睡著，他的腦海裏，浮出了他剛剛說的那番話。

    韃靼的首領，是一個英俊挺拔的青年。

    他穿著皮襖，戴著氈帽。

    “......我要是死了，請把我葬在北境河邊，不要埋在土中。”他輕輕嘆息道，“北境冰冷，屍體腐爛發臭，不如埋在河裏，免得被蟲蟻啃噬。”

    周衡的眼前，閃爍著他們初遇那晚，月朗星稀，寒風凜冽。

    他們站在河畔，彼此看著對方。

    兩人都不善言辭，互相盯著彼此，看著對方發呆。

    “你是誰？”周衡問。

    “你不認識我。”韃靼首領答。

    “我記得你。你長了張很漂亮的臉，比女孩子還要白淨。”周衡道，“我們倆的眼睛，都是黑褐色的。”

    韃靼首領道：“那是草原的特色。”他似乎也有點尷尬。

    “哦。”周衡點點頭，然後道，“你們是哪個部落的，叫什麼名字？你的部族，在哪裏？”

    韃靼首領不耐煩回答，只道：“你別囉嗦了。我們馬上就攻佔北境，到時候，北境都歸我們管轄！”他的語氣裡，透出了狂妄和傲氣，不想跟這些漢人廢話了。

    周衡沉默著，韃靼首領催促他們趕緊走。

    周衡就喊住他們，問：“之前救下姑娘，她如今怎樣了？”

    他說的姑娘，就是那位黑衣婦人。

    姑娘是大鬍子的部族，全族都是強盜，他們劫掠過往的商隊，燒殺搶奪，無惡不作。

    周衡不想娶他們的姑娘，故而拒絕了大鬍子部族的親近。

    大鬍子部族就懷恨在心，於是他們帶著部眾，來找周衡麻煩。

    那次周衡受了重傷，大鬍子是韃靼人中，數一數二的勇士。

    他的勇悍之名，傳遍了大漠。

    韃靼王室派了幾撥人來，想要招攬大鬍子，可惜大鬍子拒絕了，並且帶兵打跑了王室派來的人。

    韃靼王室不甘心，又派了幾支騎兵追逐。

    大鬍子一路逃竄，直奔北疆而來，北疆是他的地盤，北疆人很團結。

    他帶著人，和北疆的牧民聯盟在北疆駐守了三年，纔將韃靼人打敗。

    這三年裏，他成爲了北疆新的霸主。

    而周衡，已經成爲了大將軍，他的武功，在韃靼是數一數二的。

    大鬍子當然知曉周衡的本事，所以他率軍攻打北境，根本沒有指望能打贏周衡，不過就是想消耗周衡，讓他無暇顧及北疆而已。

    北疆離燕京太近了，韃靼人知曉燕京有一萬五千精銳。

    若是這股精銳南下，韃靼人的勝算很小，故而韃靼的王室不希望周衡留在北疆。

    韃靼人不會讓大魏的軍隊南下的。

    周衡的手下們，曾經和韃靼人交手。

    他們都是頂尖高手，卻仍不敵韃靼人，被打得落花流水，狼狽而歸。

    唯獨他，逃了出來，這件事，令周衡痛苦不堪。

    後來，他就隱居到了北境，從此再也沒回京城去了。

    他在北境，建立了一支軍隊，麾下，有三萬精兵。

    這三萬精兵，是大齊最精銳的兵。

    除了周衡，誰也掌握不了三萬精兵。

    他們分散各處，這次韃靼人入侵，他派了五千人去阻攔韃靼人的騎兵，還有四千人留下，守衛北境，保護他祖宅。

    李家的祖宅，就是北疆的中樞，是整個北疆的核心。

    周衡的叔伯兄弟們都在京城，但是他不願意回去。

    回到京城，等於自尋死路。

    韃靼王室已經盯上了北疆，遲早要南下的。

    “……韃靼人的勇士們，生命無價。韃靼人雖然兇狠，卻從不濫殺無辜；韃靼人雖然窮兇極惡，卻從不禍害老弱婦孺。”

    “韃靼人不僅僅是勇士，更是真正的男兒！”

    “我寧願自己死，也要捍衛北境百姓。我要保護我們自己的土地，守護我們的家園！”

    這句話，是周衡臨終時候說的。

    這是他的肺腑之言。

    他一生戎馬征伐，不怕戰火，更不怕死亡。

    “我不怕韃靼人，我不畏懼死亡。”周衡說，“如果我死了，請你照顧好我的家眷，告訴他們，我永遠活在世上，我會庇護北疆的子民。”

    韃靼首領聽了這話，突然鼻子酸澀。

    他眼眶有淚光在轉動。

    他深吸了口氣。

    半晌，他才哽咽道：“我明白了，大將軍！”

    他帶著人撤退。

    韃靼人走後，周衡又坐了片刻，然後去休息了。

    這個夜晚，格外漫長，睡不著，總擔心韃靼人會趁虛而入。

    這種感覺，非常煎熬，第二天，周衡起身，收拾了東西，準備啟程。

    他的侍衛，連忙給他披甲，準備送他出發。

    這次，周衡只帶了兩個人。一個是他的貼身副官，另一個則是周家的家奴。

    他們要護送周衡去北境的安陽鎮。

    “將軍。”家僕喚周衡。

    “什麼事？”

    “將軍，有人病倒了。”家僕低聲道。

    周衡微訝。

    “快請郎中瞧瞧吧。”他說。

    他的侍衛是北疆人氏，長期服侍在他身邊，對大漠熟悉。

    這次，韃靼人來犯，周衡的侍衛沒能躲過去，染了風寒。

    他侍衛生性柔弱，不擅長醫術，也不會武藝，被韃靼的騎兵追逐時摔了下來，摔折了腿腳。

    “將軍，您要不要先過去看看？”侍從又問。

    “我去看了又能怎樣？”周衡笑笑。

    他的侍衛不喜歡韃靼人。

    韃靼人入寇北疆，她嚇壞了，哭著鬧著要他去救援。

    周衡拗不過她。

    可他又捨不得丟掉北疆，所以他選擇了留下。

    韃靼人已經退兵，周衡的侍衛應該鬆了口氣。他現在回去，反而惹她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