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這些文人都不懂武藝，只會吟詩作畫，浪費糧食、花錢，簡直糟蹋東西。

    也不願意做官。

    所以，當初選擇投靠周衡，是心甘情願的，他們是北伐軍的精銳，是周氏軍隊的核心骨幹，若不是周衡，周家哪有今日？

    吳鵬一直忠誠周衡，這些年，他跟著周衡南征北戰，屢建奇功。

    他對周衡的敬仰，甚至高於父母，故而周衡遇到麻煩，他義無反顧。

    只是，他也不擅長武功。他跟著周衡，就像拖油瓶，周衡有什麼困難，他總要衝在最前面，而且毫無作用。

    這些天，他的確很辛苦，也吃了不少的苦頭。

    這時候，他餓壞了，狼吞虎嚥起來。

    周衡的胃口一向很好，今晚卻沒怎麼吃。

    他不停歇的奔波，到了這個地方，連喝一口水的力氣都沒有了，他想要休息。可是韃靼人未曾離開，這個念頭，便如野草一樣，在他心裏瘋狂滋生。

    他睡不著，索性披衣起身，夜色蒼茫，他在屋簷下坐了半宿。

    翌日，韃靼人果然又開始攻城。

    韃靼人的騎兵，在夜裏偷襲北域府，周衡等人抵抗不敵，全線敗退，周衡也受了箭創。

    他被擡回了自己的帳篷。

    周家的其他人聞訊趕來，一進門，大嫂趙氏就撲了過來。她抱住了周衡：“哥！”淚如雨下，“哥，你受傷了嗎？”其他人都跪下，哭了起來。

    “沒事……”周衡安慰他們。他的臉，白得沒有血色，嘴唇也青紫，，趙氏仍是嚎啕不止。

    李恆也撲過來，摟住了周衡：“爹……”他的語氣哽咽，喊周衡“爹”的時候，聲音嘶啞，顯然也哭了。

    周衡拍了拍兒子的後背，輕輕嘆了口氣，對趙氏道：“你別哭了，你是個將軍侍衛，別讓孩子笑話你……”

    趙氏立馬抹掉了淚珠。

    她拉著周衡，上下打量，確定周衡身上沒傷痕，才徹底放下了心。

    “哥，你怎麼那麼傻，為啥不讓他們殺了韃靼人，為啥？”李恆憤恨道。

    韃靼人在城牆上留了幾萬人，周衡的五千人，根本不夠塞牙縫的，周衡明明可以活捉韃靼首領。

    韃靼首領死了，韃靼人群龍無首，必定潰散，這一次，北境之戰，周家肯定能贏。

    “我們打贏了，你能當將軍嗎？”周衡突然沉聲問。

    眾人一怔，李恆也愣了愣。

    “我們打贏了，你能當將軍嗎？”周衡又重複了一遍，目光掃視眾人，這句話，彷彿有魔咒，眾人紛紛噤聲，神色凝固，周衡從來沒有問過此類的話題。

    周衡是他們的主公，他們的生殺予奪全部交付給他，他們從來沒懷疑過周衡的決策。他既然這麼說了，那就一定有深層次的緣由。

    他們一直聽命於周衡，可是，他們沒想過，周衡有沒有這個打算？

    周家的將軍，需要一個威望極高的，能服眾的，能掌控全域性的。周衡的威望，足夠了。可週衡是個文弱書生，他能行軍佈陣，可是他的武藝不濟。

    他不適合當將軍。

    周衡這些年打了很多勝仗。

    他的確是個能將，可惜他不懂軍法。他打仗，不僅僅憑藉蠻力，更多是腦筋轉得快。

    他不懂軍法。

    如果他要帶著手底下的將士去殺敵，必定會造成巨大損失的，那不划算。

    周衡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平平安安的。

    他沒辦法做將軍，可他希望自己能平安的活著。

    所以，昨日他不讓吳鵬射殺韃靼首領，是怕自己的將士有損傷，或者他自己有危險。

    這些將士們，是他的兄弟。

    這麼多年的戎旅，讓他的血性已經消磨殆盡。

    如今，他們還能守住北境嗎？

    不知道！

    但是他們都不害怕。

    這個世界很殘酷，沒有任何東西是值得信賴的。唯獨周衡，對待他們真心實意，他們願意陪著周衡賭一把。

    他們願意拼命！

    “大哥，咱們不能輸！”李恆突然道，“大丈夫寧死也不能輸啊。韃靼人殺了那麼多的同袍，我們若是認慫，以後還有什麼顏面見江東父老？”

    周衡笑了笑：“小六，你不怕死嗎？”

    “我怕什麼！”李恆咬牙切齒，“大丈夫生亦何歡，死亦何懼？我是周家男兒，就不能丟了祖宗的臉！韃虜殺了咱們那麼多人，這個仇不報，我周家的列祖列宗也要罵我……”

    周衡看了眼自己的弟弟。

    “好吧，你們都記得。”周衡慢悠悠說道。

    大夥兒轟然響應。

    “大哥，你怎麼樣了？”李恆忙關心周衡。

    “沒大礙，養一陣子就好。”周衡道。

    大夫來瞧了。

    他告訴周衡：“將軍，您肩胛骨折了，雖然不嚴重，可要臥床靜養，不宜再參加戰鬥……”

    “我知道了。”

    “還有，將軍的箭傷也流膿，需要清理傷口。”大夫又叮囑。

    “你替我處置。”周衡吩咐道。

    大夫點頭：“是，將軍！”

    周衡昏迷了三天。

    醒來的時候，大夫正在幫他換藥。

    他感覺渾身痠軟，提不起勁兒來。

    李恆守在旁邊，看到了周衡睜開了眼睛，頓時驚喜莫名：“大哥，你終於醒了！”

    周衡點點頭。

    他的胳膊動彈不得。

    “阿恆，拿塊帕子來。”周衡微微喘氣，對弟弟道。

    李恆忙取了條帕子。

    他給周衡擦汗。

    “大哥，韃靼人還在北域？”李恆又急急忙忙問。

    “還在，估計要攻擊下一座城池。我和他們約定了，每隔一段時間，他們要攻破我們的城池。”周衡解釋。

    這種規矩，大概是因為韃靼內亂，內耗太厲害，他們需要周家牽制周家。

    周衡並非要爭這點虛榮。

    他不愛出風頭。

    “韃靼人要來，我們怎麼防禦？”李恆問，“總不能躲避吧？”

    周衡淡淡道：“我會想辦法的，先不用擔心。”

    韃靼人的戰鬥力，不容忽略。

    他們的戰船犀利堅硬，裝備精良，而且勇猛異常。周衡只要敢露面，他們就敢衝鋒陷陣。

    周衡是絕不會冒這個險的。

    “大哥，要不咱們投降？”

    周衡詫異，問李恆：“你為什麼會有這個念頭？”

    “大哥，你想啊，咱們打仗，哪有不受傷的呢？這些韃靼人，刀槍無眼，誰知道會死幾個人？”李恆低聲說道，“與其這樣，不如投降。”

    周衡搖搖頭。

    “我們投降，韃靼不會饒恕我們的。”周衡繼續說，“況且，我也不能投降。我是鎮國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