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敢殺你父親，你就有機會救下他。”四娘子抬眸，望著周衡，目光堅毅，道：“我不會逃走的！”

    “你不逃，只有死路一條。”周衡冷漠道，四娘子搖搖頭，神色悲慼，不願意相信他的話。

    “那你就等著你爹死。”周衡又道，“你父親的仇家不少。”

    四娘子的表情僵硬了，緩緩閉上眼睛，掩飾她眼底的恐懼。

    她想到她的哥哥姐姐們，他們還沒有娶妻，沒有孩子。

    父親的罪孽太重了，即使僥倖活著，他們將永世不得翻身，她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她也絕不能讓父親死，她要替父親報仇。

    她不是爲了自己活，是爲了她的父親。

    “多謝公子。”半晌，她睜開眼，對周衡露出了苦澀的笑容，“多謝公子告訴我真相。”

    周衡看到了她的神色變化，也猜出了她的決定。

    他淡淡頷首。

    馬車到了蘇州府衙門。

    他們倆下了馬車，徑直往裏闖。

    守衛攔著不准他們入內，周衡亮出了腰牌：“奉旨巡撫蘇州，誰敢阻攔？”

    守衛驚駭，忙跪倒行禮。

    周衡和四娘子就走了進去。

    這裏的官員們，都認識周衡的，畢竟周衡是朝廷的大紅人，他們不敢怠慢，趕緊派人通傳給知府，說新上任的蘇州巡撫來訪。

    知府很快迎出來，親自把周衡帶到了書房。

    知府姓李，四十五歲左右的模樣，身材魁梧，面貌粗獷。

    他穿著緋袍，戴著烏紗帽，頭髮梳理得油亮，看向周衡的時候，目光恭敬，態度謙卑，並無輕視。

    他給周衡行禮，然後問他：“不知巡撫大人今日到此，有失遠迎。巡撫大人此番南下，是查辦什麼案件？”

    “查封一樁謀財害命案。”周衡道。

    “那不知是哪位大臣？”李知府笑道，“巡撫大人有令，凡事都須得謹慎，否則貽誤軍情，罪責莫測。”

    周衡就指了指四娘子，道：“她，四姑娘，她的父親被奸賊所殺，現在被關在京兆尹的監牢裡。她想為父討一個公道。”

    李知府看向四娘子。

    四娘子的目光躲閃。

    李知府笑道：“原來如此。”

    他的笑容卻透出幾分譏諷。

    這種譏諷，周衡瞧出來了，可他不解。四娘子也察覺到了。她抿唇不語。

    “既然巡撫大人有命，卑職定然遵從。”李知府笑道。

    他吩咐手下：“速速派人去稟告京兆尹大人。”

    手下領命而去。

    周衡微微皺眉，總覺得李知府話中有話。

    李知府又道：“巡撫大人稍待片刻，卑職差人去請了縣令大人來，給大人做主。”

    周衡點點頭，沒有推辭。

    縣令是周衡的故友，他跟周衡是同科，也曾與他共同禦敵過，是周衡最信任的朋友之一，兩人私交甚篤。

    縣令聽聞周衡來了，匆匆忙忙趕來。

    “你怎麼來了？”縣令見到周衡很高興。

    周衡把事情簡單敘述了遍。

    “……我聽說，那天夜裏，縣丞帶著捕快搜刮民宅，抓了一百多名貧困百姓。你不會是爲了那些窮苦百姓來的吧？”縣令問周衡。

    周衡頓了下，才道：“有這層緣故。”

    縣令哈哈大笑。

    “這件案子。我正愁怎麼結呢。”縣令道，“你來了正好。我把它給結了，省得麻煩。”

    “那就多謝大人了。”周衡道。

    他們聊完，縣令就急急忙忙離開了，說要去審訊犯人。

    周衡陪著四娘子去客棧。

    他們住的院子，是蘇州城最破敗的地方。院牆斑駁殘缺。

    進了屋，四娘子坐下喝茶，一句話不肯說。

    周衡就站在窗戶旁邊，看著外頭的街景，不再說話。

    “……你是不是很恨我？”突然。四娘子的聲音響起。

    周衡微訝，轉頭看著她。

    四娘子抬眸，看向他。眼睛清澈，似乎沒有雜質。

    她說，她不恨周衡。

    周衡沉默。

    四娘子又低頭喝水。

    她的雙腿蜷縮，腳趾微微蜷起，像極了一隻柔軟的貓咪。

    周衡想起了他的祖母。

    祖母也喜歡蜷縮成團，趴在床角睡覺。她每次都很乖巧，不哭不鬧，不吵鬧，也不發脾氣，像個安靜的瓷娃娃。

    周衡看著這樣的她，就像看到了小貓。

    “我知曉你心疼父親。”周衡輕聲道，“你放心，我定會幫你的。”

    四娘子微詫。她抬起頭，滿目迷茫。

    她不解周衡為何要幫助她？

    周衡也不解釋。

    “......你父親貪汙受賄。”周衡說道。

    這句話，宛如晴空霹靂。

    “你別怕，我會想法子幫你救出你爹爹。他只是受人矇騙罷了。”周衡又道。

    四娘子的手指捏緊了杯盞。

    她眼眶泛紅。

    她咬牙，忍住淚意，低聲說：“多謝你了。”

    說罷，她端起桌子上的熱茶。猛然灌下。

    她喉嚨哽咽，難以呼吸，嗆得臉頰潮紅，咳嗽不止。

    “你慢慢喝。”周衡道。

    四娘子咳了良久。才緩過勁兒來。

    她仍是感激周衡的，周衡幫了她很多次。

    她不懂周衡為什麼幫她，但是周衡的恩惠，她銘記於心。

    “四娘子，你把藥方給我吧，這樣也不用委周衡道。

    “好，我寫！”四娘子立馬答應了。

    周衡拿到了藥方，沒有再理會四娘子，立馬趕回北域皇帝的皇宮。

    皇帝此時躺在軟帝扇風，他昏昏欲睡。

    周衡進來的時候，皇帝倏然睜開眼睛，精神奕奕。

    皇帝已經病重數月，整日渾渾噩噩。

    “你來了？”北域皇帝看到周衡，慢慢說道。

    “皇上，我給您帶來了所有藥方！”周衡跪在皇帝面前，將藥方呈給他看。

    北域皇帝伸手，摸了摸那張紙。

    紙上的藥方，是他需要的，不多不少剛剛夠。

    他笑了笑，道：“不錯！”

    他又把紙遞給了周衡，“你先拿回去，朕會讓人送錢過去。”

    周衡道是。

    “你還想說什麼嗎？”皇帝笑問。

    周衡搖搖頭：“皇上，我明白您的心思，我願意盡全力去辦這件案子。”

    “嗯。”皇帝道。

    “皇上，若是這案子真的能證實，我要求提升刑部尚書，由李知府接替。李知府的資歷太淺了，難擔此重任。”周衡又道。

    北域皇帝笑了笑，沒有說話，揮揮手，叫周衡退下。

    周衡叩頭，出了暖閣，一路出來心情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