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衡又去找皇帝，皇帝同樣沉默良久，最後，他嘆了口氣。

    “罷了，隨他去吧，只求他入土為安，不要怨朕。”皇帝道，周衡大喜，雲陽王終於要重新掌握兵權了，這樣他周衡就有辦法控制全域性了!

    雲陽王回到了府邸，把所有人都攆出去，獨自關在屋子裏，誰也不理會抱著棺材，嚎啕大哭。

    雲琅站在門口聽了半晌，然後轉身離開了，吩咐人悄聲跟蹤周衡。

    周衡去找皇帝，是要拿到兵符的,皇帝的話，是什麼意思呢？

    皇帝召雲陽王進宮,他沒有讓任何人通稟,皇帝在御書房等他,依舊穿著龍袍，面容肅穆。

    “臣弟參見陛下，吾皇萬歲。”雲陽王叩首道,皇帝讓他起來。

    “……這些天辛苦你了。”皇帝道。

    雲陽王道：“陛下，您是否知道臣弟這幾個月的所作所為？”

    他的聲音有點啞,皇帝點頭。

    “既然您知道，那就好。”雲陽王苦澀道，“我不服老。”

    皇帝道：“是啊，你還沒有老。你只是太累了，朕知道的。”

    雲陽王又是苦笑,皇帝的話，他一個字也不信。

    “朕不殺他。”皇帝繼續道，“你是個好兒子。只要你肯歸隱田園，不再涉足朝廷的事，朕就放你走。”雲陽王的拳頭攥緊了，他的指節泛白，額頭青筋暴跳。

    “陛下，我是雲氏子嗣，您殺了我，雲氏的血脈會斷掉……”雲陽王道。

    他不怕死，卻不想雲家斷子絕孫。

    “朕知道。你放心，你不會斷子絕孫的。”皇帝打斷他的話，“你若是執迷不悟，朕只能殺光了你的子孫，讓你徹底斷子絕孫。”雲陽王氣息頓止。

    “陛下……”他艱難吐字，“臣弟沒有做錯事。”

    “你當然沒錯，錯的是朕！是朕害了你。”皇帝語帶哽咽,雲陽王不說話了。

    他不知該如何反駁,皇帝的悲傷，溢滿他整張臉。

    皇帝緩了片刻，才道：“你不用害怕。朕不會遷怒於你。朕知道你是冤枉的，也沒想過要治你的罪。

    只是，朕的兒子，他命數已盡。你的兒子，是朕唯一的兒子。朕總不能讓你白白犧牲，你的屍骨也要送到京裡去，落葉歸根。”

    說到最後，皇帝聲音顫抖，淚流滿面,不能失去自己唯一的嫡子了,這輩子都沒有兒子，他不知道兒女緣深淺，只知道他這一生都是淒涼的。

    他不甘心,想要兒子。

    而云陽王是他的兒子，是他和蕭貴妃唯一的兒子,是他最疼愛的皇子。

    不忍心讓雲陽王無名無分躺在冰冷的墳墓中，所以他想儲存雲陽王的尊嚴，將雲陽王葬在京裡的祖陵。

    “朕的兒子，死了就死了。可朕的兒媳婦，她懷了你的孩子。你不能讓她白白丟了性命。”皇帝繼續道,雲陽王仍跪伏在地上，渾身發抖。

    雲陽突然猛地衝皇帝磕頭，腦袋撞在地板上，發出咚的響聲，令皇帝眼眶溼熱。

    皇帝扶住了他，讓他起身。

    “陛下，臣弟願意遵守先帝定下的規矩。但是，臣弟懇請您，賜臣妾和世子的牌位，供奉在祠堂，讓他們夫妻團聚。”雲陽王道，“臣弟感激涕零，永生不忘皇恩浩蕩。”

    皇帝的喉嚨堵塞，這個孩子，他其實並不討厭。

    他很敬佩這個兒子，他也希望他活下來，長大成人，可他不是一個合格的君主，有自己的野心，也有自己的私慾。

    他不願意放棄自己的皇權，他想做皇帝，所以他要奪取皇權。

    “陛下，請您成全！”雲陽王又道，“臣弟願意為您效勞！您登基，您想殺誰就殺誰；您封賞，您想封什麼爵位就封什麼爵位！”皇帝沉默許久。

    “好吧。”他道，雲陽王大喜。

    雲陽王跪下謝恩，然後抬起頭時，看著皇帝的神色，微訝。

    他覺得，自己的父親今日很奇怪。

    “……臣弟告退了。”雲陽王又道，他想回去安置雲琅。

    雲琅不能跟雲琅相認，不能！

    雲琅的身份，註定他們母子二人，只能在暗地裏見面。

    雲陽王的內侍送走了雲陽王，進來對皇帝道：“陛下，雲琅的確是奸細。您把他交給咱們錦衣衛嗎？”

    “不！”皇帝搖搖頭，“不能把他交給錦衣衛。朕不信任錦衣衛，他們是江湖幫派。”內侍愕然，雲琅怎麼會是錦衣衛？

    “朕會給他換一個差事。讓他暫時充軍西北，戍邊五年……”皇帝又道。

    內侍忙道：“陛下，此舉不妥！他犯了什麼錯誤，值得戍邊五年，讓他戴罪立功？”

    “朕說不準。你別插手，朕有安排。”皇帝道，內侍心中惶惑，沒敢再勸阻。

    “……朕知道你們都恨朕。”皇帝突然喃喃低語，他的內侍嚇壞了。

    “奴婢不敢。”他道，皇帝卻沒再搭腔。

    “雲琅的確很像朕。”皇帝慢悠悠說，“雲琅小時候很聰明伶俐，他的智謀遠超常人，朕也很喜歡他。”他記憶中的雲琅，是個溫暖、善良的少年郎，是個孝順的孩子。

    可惜，他不是真正的雲琅。

    “陛下，奴婢聽說……”內侍試探著問皇帝，“聽說那些江湖高手的武藝非凡，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能飛簷走壁。”

    皇帝道：“你去找找。若果真是，就抓起來拷問，若不是就算了。”內侍答應了。

    “去吧，辦完了事，你也去西北待一段時間。”皇帝道，“你也陪伴朕這些年，是該享清福了。”

    內侍連忙拜謝，出去了，雲琅躲在樹叢裡，看到了這番對話，心情沉甸甸的。

    雲琅從樹叢裡爬出來，沿著原路返回了，一路跑向了東城門，騎馬快馬加鞭趕回侯府。

    侯府早就亂成了一鍋粥。

    “大公子死了，侯府的爵位該誰繼承？”

    “我家老三是庶子，他哪裏懂得繼承家業？況且，況且他不爭氣。”

    “我聽說大公子的死，是皇帝設計的。這件事，是大公子親口告訴皇帝，說侯爺要篡位。”

    “皇帝要逼宮。”大家議論紛紛。

    周衡靜悄悄地站在附近的臺階上，一言不發，心裏暗喜。

    他潛伏於南域的皇宮一段時間了，自己靠易容冒充他人獲得了北域皇帝的信任。

    現在靠他又把南域皇宮攪得一團亂，雖然這不是父皇的意思，但是大皇子和三皇子暗中對付自己，他不得不這樣做。

    萬一有一天被父皇拋棄了，他好歹有個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