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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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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曖昧

    空落落的刑部大牢唯有她的回聲。

    宋振不明所以:“安夢,你怎麼了,殿下此時怎麼會來此處……”

    話未說完。

    一個黑影自不宜察覺的緩慢走出,零零碎碎的天光落在男子如冠似玉的面部——果然是玄贏。

    玄贏眼珠漆黑,肯定的質問:“太子妃是故意引孤來此處的。”

    “殿下恕罪。”曲安夢笑得像只狡詐的狐狸,“我也是無奈之舉。”

    她心裏的算盤打算得明明白白。

    玉佩乃太子身份之象徵,南允上下見玉佩如見太子。

    玄贏平日玉佩不離身,定會在第一時間發現玉佩不見。

    在他折身回東宮尋玉佩時,她佯裝不知,藉此引他來到此處,堪稱苦心孤詣。

    “你倒是聰明。”玄贏不辨喜怒,深邃眼中映著曲安夢,“你還是打算救宋振?”

    曲安夢並未正面回覆,歪著頭從容不迫的開口。

    “殿下曾和我說過,為君者,廣納賢才為重中之重,宋振多年鎮守邊疆,雖無大功,鎮守多年來卻如邊疆百姓免受西疆騷擾,如此可見他確有將相之才。殿下不如給他一個入你盔下的機會?”

    玄贏不知“玄贏”是否真的說過此話。

    可他僅僅需要網開一面的理由,並不準備追根問底。

    良久,玄贏意味不明的勾起嘴角:“太子妃說的不錯,孤確實該給宋振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可是宋振,你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可有什麼異議?”

    擔心宋振執迷不悟,曲安夢暗中給他遞了一個眼神。

    “臣已知罪,一切聽從太子吩咐。”宋振匍匐在髒亂的地面上,鏗鏘有力的道謝,“多謝太子饒恕罪臣。”

    璞玉可雕也。

    曲安夢心滿意足,宋振總算沒有辜負她的良苦用心。

    此事雖塵埃落定,可還要委屈宋振在牢中住一段時間。

    刑部大牢潮溼陰冷,不時還有老鼠借道,曲安夢不堪忍受,準備離開時宋振卻從身後叫住她。

    “安夢……”宋振猶豫許久,吞吞吐吐道,“你似乎變了許多。”

    曲安夢霎時心跳如雷。

    宋振麵露出懷念之色,自顧自的說完:“從前你雖驕傲,卻只愛琴棋書畫,從不問外事,如今卻……”

    卻開始染指朝政之事,與從前判若兩人。

    他不知如何說明,曲安夢神色自若的截住他的話頭,“人總是會變得。”

    火光躍進她如琉璃通透的雙眼,如無數星辰墜入其中。

    她沉聲靜氣道:“京城將破,我孤身一人被奸人挾持。彼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方纔明白國不安何來太平可言?如今我只想守住南允,不願再做他人刀下之魚。”

    “是……”

    宋振無可反駁,佈滿血絲的眼中溼潤:“原來、原來如此。若我那時未曾離開邊疆,原是我一開始就錯了。”

    曲安夢不置一詞。

    她的心跳快的懷裏中像是揣了只小兔子,轉頭卻對上了玄贏幽深的目光。

    “怎麼了?”曲安夢演技爐火純青,眼中的不解恰到好處。

    片刻安靜,時間彷彿被無限拉長。

    “無妨。”玄贏深深的看她一眼,“出去罷。”

    帝王多疑,玄贏自然也不例外。

    他不動聲色的將宋振的那番話放在舌尖琢磨,發現一切並非無跡可尋。

    東宮宮女也曾說過太子妃纔來時日日尋死覓活,如今態度卻與先前大相徑庭。

    玄贏從絕容許身邊留有意外。

    他心中已有決定。

    是夜。

    百盞琉璃宮燈如星辰倒映,銀白月光傾斜而下,天地被夜色連成一線。

    “太子妃在何處?”

    玄贏褪去黑色的披風,淡聲問服侍的丫鬟。

    丫鬟低著頭不敢直視,恭敬道:“回稟太子,太子妃中午去了藏書閣,方纔命人傳話說半個時辰後回來,這時想必還在藏書閣中。”

    藏書閣就在幾步之遙。

    民間千金難求的文書在此處不過尋常,一盞油燈在偌大的藏書閣如螢火之光,曲安夢盤腿坐在燈下翻閱手中古文。

    身後有腳步聲由遠及近。

    日日夜夜睡在枕邊的人,曲安夢不需回頭就知曉對方身份:“殿下怎麼過來了?”

    玄贏身上的龍誕香極具侵略性的襲滿鼻腔。

    他的聲音染上的夜色涼意,聽不出什麼意味:“太子妃獨自留在藏書閣幾個時辰,孤自然得看看太子妃是背什麼迷住了。”

    曲安夢輕手輕腳的合上書。

    她本來就是爲了打發時間,此時不覺留戀道:“打發時間罷了,既然殿下回來了,那我們就走吧。”

    玄贏如山佇立不懂。

    骨節分明的手掌拿起她塞進書架的書,對著書名意外挑眉:“妖記?”

    “是。”

    曲安夢不以為意,玄贏卻忽然將書棄之一邊,寬闊的肩膀隨著腳步逼近。

    “太子妃對妖有興趣?”

    正思考該如何回答,一雙乾燥溫暖的大手撫上了曲安夢的半邊臉,似是捧著無價之寶般細細富婆。

    曲安夢如遭雷劈,一雙杏眼中呈滿慌張:“殿下,你……”

    有前車之鑑,她本能懷疑外面有人監視——可今日風平浪靜,蟋蟀聲清晰可聞,不像有人在外。

    玄贏的目光似古井無波,刻意拉長語調,“依孤看,太子妃纔像個妖精……你說呢?”

    指尖所觸的肌膚如玉嫩滑,玄贏的指尖在曲安夢耳後留戀,找不出易容的痕跡。

    他眉間一跳。

    難道是他多想了?

    正不動聲色的思索時,一直白如凝脂的素手蓋上他的手背,曲安夢的聲音緊隨其實響起。

    “是嗎?那太子可要多摸一摸,萬一我現形了呢?”

    黑暗遮住了曲安夢眼中的狡詐。

    她料到玄贏會前來試探,早做好了萬全準備。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曲安夢湊在他耳邊吐氣如蘭:“殿下覺得……我是像狐狸精呢,還是像兔子精多一些呢?”

    玄贏的身軀一動不動,幾乎融入黑暗中。

    一生不近女色,他在曲安夢的步步緊逼下潰不成軍,借黑暗掩住幾欲滴血的耳垂。

    “太子妃。”

    方纔叫了個稱呼,幾十盞宮燈在遠方忽明忽暗,很快有人找到幾步之外,低聲稟明來意。

    “太子,朝中有事。”

    空中縈繞的曖味瞬間煙消雲散,玄贏面不改色的退後一步,衣冠整齊,依舊是正人君子的模樣。

    “孤有事先走了,太子妃自便。”

    說完匆匆離去,那背影頗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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