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側肩膀和左側肩胛骨下側各有一個傷口，傷口已經被精細處理過，上好了藥，半指長的傷口已經開始癒合，傷口內部泛黑。

    治療者看似處理仔細，實際上留下了很大的隱患。

    鏢上有毒，只將外傷清理卻將毒素留在體內短時間內看不出什麼問題，但是長時間這些毒素髮作一定會毀壞身體根本，何況顧墨韻身子骨本來就弱不抗造。眼下的辦法只能重新把傷口處刮開將毒素逼出來在抹藥了。

    柳傾城訓練有素地給手術刀消毒，切開傷口逼出毒素，眼中不知不覺流露出心疼。她實在想不通顧墨韻過了今年滿打滿算也才二十歲，根據顧府和顧老夫人的表現他在京城應該是備受寵愛的大少爺纔對。怎麼身上有這麼多傷疤？

    光是後背雪白的肉皮上佈滿猙獰的傷痕，有的是最近不久才添的劍傷，有的是刀傷長短不一，一層又一層疊加在後背，如同雪白的地面鋪上汙濁的泥點子。

    其中有一條鞭傷從腰部右側橫穿左面滑到腹部，看著傷疤年代應該已經很久遠。顏色只是比正常膚色負責略暗了一些，有些細微凸|起。以柳傾城醫者的眼光看這一邊打的極其狠毒，只要在偏了一點就會把脊柱打斷導致癱瘓。

    毒素全部被逼出來了，傷口處的膚色恢復正常，柳傾城擦擦臉上的汗甩甩頭驅趕疲憊，拿出獨制的癒合膏藥給顧墨韻塗上，可能是因為膏藥刺激，本來已經打了麻醉的顧墨韻緊皺眉頭，手指無意識地抓著被單，彷彿極度痛苦。

    ***

    “哈哈哈哈哈哈，大家快來啊，掃把星在這了！”

    “掃把星！掃把星！你就是掃把星！”

    小小的顧墨韻躲在一口大缸後面，小小縮成一團捂著耳朵，無助地反駁：“我不是掃把星，我不是。”

    “你就是。”一個身穿黃色長袍的小孩掐著腰神氣十足地指著小顧墨韻：“我母妃說了，如果不是你我弟弟根本就不會死，你不僅把你父母剋死了，在府中把你弟弟妹妹剋死了，來到宮裏還把我弟弟剋死了，你就是個掃把星，就該死！”

    聽對方提起自己的父母，小顧墨韻哆嗦地更厲害死死捂住自己耳朵希望把這些聲音堵住，可是那些惡毒的、輕蔑的、譏諷的聲音好像一個個黑色的小人在自己眼前旋轉：掃把星、是你害死了你父母、你父母根本不要你。

    “不是的！”小顧墨韻猛然站起來推了黃袍小孩一把：“我父母沒有死，他們沒有不要我！”

    黃袍小孩沒想到他會突然反抗，被推倒在地上，嬌弱的嫩手被碎石劃破滲出血跡：“哇~你竟然敢推我，小福子你給我教訓他！”

    “哎呦喂，太子殿下你別哭啊。”一個小太監掐著尖銳的破嗓子哄。

    “死太監，你快點給我教訓他，把他扔到河裏餵魚！”黃袍小孩捂著細小的傷口不依不饒地叫喚：“你快點給我教訓他！”

    “哎，奴才這就幫您教訓！”太監陰沉著臉對準小顧墨韻：“世子殿下，您讓太子受傷根據宮裏的規矩這可是重罪，奴才不得不依據宮裏的規矩罰你。”太監一把抓住小顧墨韻的後脖領，脖領本來就窄這一拎直接扼制了小顧墨韻的呼吸，小顧墨韻在半空中蹬腿蹬腳地奮力掙扎，冬天臘月他竟然穿著夏季短衫，仔細看胳膊和大腿上佈滿青青紫紫的痕跡。“咳咳……你放開我……”

    “哼，世子殿下真是對不起了。”太監嘴上恭敬，動作卻粗魯地跟拎著一直臭蟲一樣，手用力一甩嫌棄地將小顧墨韻拋到河裏。獻媚地哄著黃袍小孩：“太子殿下您看，奴才幫您教訓了，您可別哭了。”

    黃袍小孩看著在冰碴上掙扎的人，假哭聲立馬止住了，趾高氣揚地站在河邊上：“呸，這就是你敢反駁我的下場，我是君你就是個臭奴才，讓你敢打我，”費力地撿起河邊的石子狠狠往小顧墨韻頭上扔。

    小顧墨韻好不容易探出頭呼吸，又被石子砸到頭一瞬間血跡模糊了眼，直愣愣沉下去。冰冷的河水頃刻間奪走他的呼吸、力氣、神志、思考能力以及無盡的冤屈與委屈。

    為什麼？為什麼只有我是這個樣子？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錯！弟弟妹妹的死不是我的錯，明明是皇后喝了墮胎藥我看到了，為什麼那些大人都賴我？為什麼父母不要我了？

    河岸邊清脆的嘲笑聲如同惡魔催魂，小顧墨韻突然睜開眼睛奮力掙扎爬到岸邊，一手握住黃袍小孩的腳裸用盡全力把他拽下來，此刻卑微的小顧墨韻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要死一起死！

    咕咚……咕咚，小顧墨韻坐在岸邊冷冷按著黃袍小孩，直到他不在掙扎沉入冰冷的河底才鬆手。

    抬頭死盯著已經被驚嚇住的太監。弱受的身子沒有一絲肉，只剩一副黃皮包裹如同一個骷髏架子的身子。

    冷風吹過，連穿厚重棉衣的人都忍不住打哆嗦，小顧墨韻剛從河水中爬出來好像沒有感覺一樣，搖搖晃晃走到太監眼見，冰冷的手握住太監的手腕，聲音如同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魔陰沉刺骨：“是你殺死了太子弟弟。”

    “你胡說。”太監被嚇傻了，也管得別人聽沒聽見，在不在場，死死拎著小顧墨韻的領口：“明明是你，我都看見了是你害的太子他他……”

    “呀！“小宮女慌慌張張大喊：”太子殿下落水了！”

    *

    啪~長鞭劃破空氣狠狠落在青石一個瘦小身影的背上。

    “打、給我狠狠地打！直到他承認為止！”鳳冠加身的皇后優雅地坐在主位上，咬牙切齒地死盯著小顧墨韻恨不得喝他血吃他肉。

    “你們沒吃飯嗎！”皇后尖銳猙獰著一張臉：“給我狠狠地打！”

    小顧墨韻慘白這一張臉，一鞭又一鞭打在身上，膝蓋已經磕破皮，鮮血順著石頭裂縫向四處流淌，他彷彿沒了知覺直挺挺地跪著，無悲無喜地盯著皇后。

    “皇后為什麼不相信我？你把我接進宮的時候不是說會把我當做親生兒子一樣看待嗎？“提到母親這個字眼，小顧墨韻眼中出現一摸光彩，不解地抬頭看著璟朝最高貴的女子：”你為什麼不給我飯吃，還要打我？”

    砰！皇后雙手握拳在座子上錘了一下，冷哼一聲奪過鞭子，親自教訓。

    啪！啪！帶著怨恨仇視一鞭又一鞭不要命地打在小顧墨韻身上，小顧墨韻身形已經搖搖欲墜，連站在一邊看著的老太監都看不下去，示意讓人去找皇上。

    “哼，真當你高貴，要不是看在你能幫我奪回聖上注意力的份上你以為我願意養你！跟你娘那個狐狸精一個樣！”啪，又一遍打在身上。

    小顧墨韻背部抽搐了一下，臉上終於透露痛苦，淚水混合著冷汗一滴一滴留下，腰沒知覺了！

    “讓你害我兒，你個掃把星，你可煞星！”

    “皇上駕到~”

    小顧墨韻半磕這眼皮，臉直直撞到冰冷的青色石頭上，迷濛中看到皇后撇下鞭子露出一副悲傷又心疼的神色將他抱起來，遠處一個亮黃色的身影走過來。

    都是謊話，我以後再也不要相信任何人，只有讓人感到害怕才能保護好自己。這是五歲的小顧墨韻在昏迷前最後的想法。

    ***

    “奇怪，怎麼不僅沒醒，還發起燒了？”柳傾城打著哈欠又給顧墨韻換了一個毛巾放在額頭上，將另一個毛巾浸過涼水把他臉上的冷汗擦掉。顧墨韻一直眉頭緊皺，乾裂的嘴唇不斷碰撞不知道說些什麼。

    柳傾城剛站起來想把他額頭上的毛巾拿下來重新換一個，顧墨韻突然驚醒緊握著柳傾城的手：“娘，別走！”

    四目相對，燭光將夢境驅逐，顧墨韻神情逐漸清醒，黑眸漸漸被冷漠取代，警惕地看向柳傾城：“你要幹什麼？”

    柳傾城重新坐回去，翻個白眼，啪地把白布糊在他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