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聽到沈秧這麼一番話，莫月盈深感喜慰，形容枯槁的臉也漾起了一絲光彩，可是，她不能答應。

    “我如今這副殘軀，你還不嫌棄，願意娶我過門，我很高興，可是四哥，我是個隨時都可能死的人，我不值得你如此對待，你把我忘了吧，另外找個好姑娘再娶，好好待人家，莫月雪實在配不上你。”

    聽到這番話，沈秧的心都碎了。

    他緊了緊她的手，急切道：“月盈，不要說這樣的話，你一定會好的，就算，就算好不了，我也要娶你，而且只要娶你。”

    他怕莫月盈誤會，又補充道：“我雖被騙與莫月雪拜了堂，但這麼多年來，我從沒碰過她一下，就是因為我心心念唸的只有你一個，如果不能與你白頭偕老，那麼我寧願終身一人。”

    莫月盈怔怔地看著他，心口傳來劇痛，像是被什麼東西剜去一塊似的。

    這輩子能得他如此傾心相付，是她的福氣，只可惜她命薄，註定不能跟他白頭偕老。

    “四哥，謝謝你這樣待我，但我陪不了你了，若有來生，我定回報你這份情意，我不能跟你去王府，對不起。”

    沈秧看她還是不肯答應，急得呼吸都急促了，忙坐到床邊去。

    “月盈，即便你真的時日無多，我也要你成為我的妻子，咱們已經錯過這麼多年，我不想再連這最後的一段時日也錯過，你就隨我回王府吧，父王和母妃不會反對的，好不好？”

    “不，我不去，咳咳……”莫月盈情緒一激動，氣息又不穩起來。

    沈秧記起楚紫楠的叮囑，登時心慌意亂，忙順著她的意說：“好了好了，你既不願意，那此事就不談了，千萬別動氣，現在首要的，是把身子養好。”

    聽聞此言，莫月盈才總算回過一口氣，慢慢地平復下來。

    “對不起，令你失望了。”她不是不願意跟他成親，是不想拖累他，也不想以現在這個狀態，去當他的新娘子。

    哪有像她這麼醜的新娘子呢？

    “對不起什麼？這不是你的錯，錯的是那些害你的人。”沈秧是溫柔，無奈的，同時也飽含怨怒的。

    他好看的鳳目中劃過一抹寒意，咬牙道：“月盈，你放心，陳氏和莫月雪，還有將你丟到這裏來，對你不聞不問的廣陵侯，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莫月盈雖然也想報仇，出了長久以來積累的那口惡氣，但她不願意他來為自己費神勞心，做那得罪人的事。

    “你不要亂來，是我自己命不好，與旁人無關，算了吧，你還有大好年華，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我這點事上。”

    因擔心再次刺激了她，沈秧只好順著她，點頭答應。

    “好吧，我聽你的，我什麼都聽你的。”

    莫月盈緊緊望著他，視線描摹著他的眉眼，這幾年來心中唯一的遺憾也被填補了，她是很知足的，就算現在去死，也沒什麼可遺憾。

    “四哥，你走吧，以後不要再來了。”她不想讓他看見，自己越來越憔悴，越來越難看的模樣。

    “我不走，我要陪著你。”沈秧傾身將她抱住，不肯撒手。

    “你若真是為我好，就走吧，你在這裏，我無法安心休養的。”莫月盈推了推他的肩，聲音有些打顫。

    沈秧身子微微一顫，一片苦澀從心底氾濫出來，叫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不一會兒，他聽得莫月盈又說：“我不願天天以這副模樣對著你，希望你明白。”

    “明白，我現在明白了。”沈秧越是痛心，對陳氏母女的痛恨就越是深刻，兩隻眼迸射出強烈的殺氣。

    他抱著莫月盈緩了一陣，神色恢復方纔的溫和，對她笑道：“我這就走，但是你要答應我，好好養病，我下次再來看你時，你不準躲著我，好不好？”

    莫月盈看他肯聽勸，心裏甚慰，自是當下便答應道：“好。”

    楚紫楠等人在堂屋等了許久，終於看見沈秧出來，看他的神色，便大概知道莫月盈跟他說了什麼。

    “莫姑娘不想拖累你，這份心情，可以理解。”

    沈秧點點頭，振作起精神來，四下看了看，問道：“陳氏母女呢？”

    “早走了，”提起那對母女，紅月心裏就有氣，“你要是想找她們報仇，恐怕得去廣陵侯府。”

    “走了也好。”沈秧攥緊拳頭，渾身被寒氣籠罩。

    那母女倆在這裏，他要是動手，必定會驚動莫月盈，反而不好。

    楚紫楠看他的樣子，似乎真想找陳氏母女報仇，開口勸道：“報仇可以，但不能太過魯莽，否則非但害了自己，還會連累旁人。”

    沈秧卻似乎沒聽見，衝她們一拱手，“在下先告辭了。”

    說完，便轉身往外走去，頭也沒回。

    “王妃，你說他會去找陳氏母女報仇麼？”紅月低聲問道。

    楚紫楠頷首：“會，希望他不會被憤怒衝昏頭腦，行事能穩重些。”

    與莫月盈道過別後，楚紫楠一行人，包括莫文勤便離開了宅子，返回阪陽城。

    進城的時候，正好是午時，楚紫楠讓人送莫文勤去徐府，自己則回了驛館。

    沈遲已經吃過午飯，正坐在書房裏處理公務。

    楚紫楠也沒去打攪他，徑自來到房裏看正在午睡的兒子。

    這個時候的小孩每天一個樣，幾日不見，像是又長大了些。

    她俯身在小傢伙肉肉的小臉上親了好幾口，才依依不捨地出去。

    “我不在的時候，他有沒有哭鬧？”

    照顧孩子的丫鬟和奶孃都說：“沒有，跟平常一樣，喫喫睡睡，乖得很呢。”

    這不是楚紫楠想要的答案，她聽了，心裏還挺失望。

    沒良心的小東西，他媽在跟不在都一個樣是吧？真是白疼他了！

    沈遲從書房出來，見她撇著嘴，不大高興的樣子，連忙問怎麼回事，“是不是旅途中累著了？”

    “沒有啦。”楚紫楠自然不好意思說，自己因為兒子沒為自己不在而哭鬧從而有意見。

    “你這幾天很忙嗎，黑眼圈這麼重？是不是我不在，沒人管得了你，又熬夜了？”

    這個口吻，實在是像大人教訓小孩，令沈遲哭笑不得。

    他攬住她的肩，緩步進屋，等坐到桌旁，又倒了茶給她，笑吟吟道：“確實熬了兩夜，不過並無大礙的，我身體素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