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遲看著這個情況，雙眸微微眯起，“既然非要找死，那就無需跟他們廢話，動手！”

    鼓聲響起，各軍紛紛投下火石與亂箭，慘叫聲響徹整個藍谷，此間變成了煉獄。

    鏖戰持續了一天一夜，藍谷裡的聲響終於慢慢地止息了，沈遲始終站在高處望著，臉上神情冷冽，雙唇緊抿，見下方几乎沒了動靜，這纔下去檢視。

    “人已經都差不多死光了，只剩下一些重傷動不了的，”趙強邊走邊說，“王爺看該怎麼處置？”

    “還能怎麼處置，全部處死！”沈遲不是沒給過他們機會，事情已經進展到這一步，他沒可能再手軟。

    趙強應了聲，吩咐下去，隨即又說：“方纔不久，付倫將軍派了人來說，我軍突襲成功，北荻人死傷慘重，潰散而逃，已往北竄去，只是北荻王沒有抓住，問王爺是否繼續向北追擊？”

    “不用，走得太遠了，後勤跟不上，況且北邊全是茫茫雪原，容易迷路，讓他收兵回營。”沈遲說完，進了山谷。

    “是。”趙強立刻去給付倫的人回話。

    谷裡遍地屍體，慘不忍睹，濃重的血腥味瀰漫在空氣中，令人作嘔。

    不過，沈遲早已見慣了這種場面，走在其中眉頭也可以不皺一下，全然不當回事。

    走了一段，聽見前方有孩子的哭聲，於是循聲走過去。

    只見一個半大的男孩剛被兩個士兵從死人堆裡扒出來，身上全是血，正坐在地上大哭。

    “不要，不要殺我！我不想死！”

    他說的是北荻話，士兵們根本聽不懂，因此十分不耐煩。

    其中一人惱火道：“耳朵都被他吵聾了，趕緊砍了算了！”

    另一個道：“這北荻人真是沒人性，這麼小的孩子也能送進軍營？”

    “他們人口少，跟咱們沒法比，通常十一二歲就要上戰場的。”

    “這不是純屬送死麼？”

    見沈遲走過來，幾人才連忙噤聲，站成一排。

    “王爺，這裏有個孩子，我等不知該如何處置。”

    沈遲緩步過去，見那孩子哭得眼睛都腫了，不由生出幾分惻隱之心來。

    頓了頓，他掏出一塊手帕，遞過去。

    這孩子雖漸漸把哭聲止住，卻只是眼淚汪汪地將他看著，把腦袋縮著，眸中盛滿了驚懼之色，一動不敢動。

    沈遲嘆了口氣，再走近一些，難得神色柔和些，抬手給他擦淚。

    然而就在這時，這孩子眼中兇光乍現，從懷裏抽出一把短刀，直刺入沈遲的腹部。

    “王爺！”

    眾人大驚失色，忙將那孩子踹開，扶住沈遲。

    這一刀刺得很深，鮮血汨汨流出，轉眼就浸溼了大片的衣裳。

    沈遲只感覺眼前天旋地轉，意識模糊起來，咬牙撐著最後一絲清明，看了那孩子一眼，隨後倒了下去。

    “不，不要讓王妃知道……”

    出了這樣的變故，跟隨的親衛們頓時亂作一團，緊急時刻，還是趙強冷靜了下來，立刻讓人抬來擔架，把沈遲擡回營地去。

    “傳令下去，王爺遇刺的事誰也不準說出去，否則你們的腦袋一個個的都別想保住！”

    一個士兵過來道：“王爺昏迷前囑咐，此事也先不要讓王妃知道。”

    趙強蹙眉點頭：“知道了。”

    阪陽城，驛館內，正在小睡的楚紫楠突然從噩夢中驚醒過來，喘息著擦了擦額上的冷汗。

    呆坐了會兒，下床去倒水喝。

    紅月正好從外頭進來看見，忙快步過來扶她。

    喝了兩口溫水潤喉，楚紫楠便著急地問：“怎麼樣了，軍營那邊有沒有傳訊息來？”

    “暫時還沒有，”紅月拿手帕給她擦拭汗溼的額，“怎麼出這麼多汗，王妃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沒有，方纔做了個噩夢。”楚紫楠擺了擺手，看向窗外，“今兒天氣不錯，出去走走吧。”

    “也好，不過不可走得太遠了，雖然出了太陽，但一點也不暖的，還是要注意一些。”紅月絮叨著，拿來斗篷給她繫上，而後兩人一起步行出了驛館。

    楚紫楠心裏還在想著那個夢，夢中的一切都十分清晰，尤其是沈遲被捅穿腹部，渾身是血的場面，現在回想起來，還是禁不住打寒戰。

    紅月開解她道：“王妃別把噩夢當真，夢往往都是反的，王爺肯定平安著呢。”

    “希望如此吧。”楚紫楠輕嘆了一聲，在外面沒逛多久，便回去歇著了。

    晚上，就在要休息的時候，紅月收到趙強的親筆書信，立刻去拿給楚紫楠看。

    “信裡說咱們打了兩場打勝仗，王爺一切安好，說是這幾天忙，暫時不能過來，王妃這下可以安心歇著了吧？”

    楚紫楠雖然放心了些，卻仍然有點顧慮，以往沈遲都會親自寫信來跟她報喜的，而不是透過趙強來說。

    “既如此，就等他忙完這陣再說吧。”

    紅月把信收好，服侍她躺下。

    軍營這邊，經過好幾位軍醫的輪番搶救，沈遲總算是保住性命，並在昏睡了三天三夜後的夜裏醒了過來。

    一醒就急著把趙強叫過來，問軍中的狀況。

    “王爺放心，你遇刺的訊息壓住了，外面沒人知道。”趙強站在床邊答話。

    沈遲這才安心，接著又問楚紫楠，直到聽他說還沒告訴王妃，這顆懸著的心總算落地。

    趙強又道：“不過卑職覺得，王爺情況穩定下來了，還是告訴王妃吧，不然她過後知道了，定會動氣，倒是更不好。”

    “本王心中有數，你退下吧。”沈遲現在連說話都費力，氣色更是差到極點，他不想以這種狀態見楚紫楠，擔心嚇到了她。

    軍中事務有付倫和軍中其他將領處理，沈遲並不需要操心，因此接下來幾天裡，只是躺在寢帳內養傷，什麼也沒去管。

    等到勉強可以下床，他便迫不及待地自己穿了衣裳，到帳外走走，儘管走起來頗為吃力，疼得滿頭冷汗，也不準親衛攙扶，倔強得很。

    好巧不巧，楚紫楠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

    “紫楠？你，你怎麼來了？”沈遲的臉更白了。

    楚紫楠疾步走來，把他攙住，一邊扶著他往裏走，一邊恨恨地咬牙：“我要是不來，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跟我說了？”

    沈遲坐到床邊，訕笑著說：“我這不是正要派人去告訴你嗎？”

    “騙鬼！”楚紫楠怒眼瞪他，一張悄臉被氣得通紅，眼眶也跟著紅了，並泛起一層水光，“進軍營時，趙強還在跟我撒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