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不懂事，我可沒吩咐他騙你。”一向威風凜凜的定王殿下竟然慫了，心口編起謊話來。

    楚紫楠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還把責任推到趙強身上？”

    “小聲點兒，讓外面的衛兵聽見影響不好。”

    沈遲伸出手去拉她的手，被無情地躲開。

    “現在不想跟你說話。”楚紫楠估摸著他方纔那麼一通折騰，身上的傷只怕又弄開了，於是坐下來，解開他的衣裳檢視。

    她板著一張臉，眉頭皺得緊緊的，整個人都散發著寒氣，沈遲也不敢再招惹，只得乖乖坐著，任由施為。

    傷口果然開了，一層鮮紅的血從繃帶下滲透出來，分外刺眼。

    楚紫楠見狀，氣到呼吸不穩，沈遲連忙開口：“紫楠，其實我……”

    “叫你別說話！”楚紫楠瞪他一眼，起身去找了藥和乾淨的繃帶來，再坐回去給他處理傷口。

    沈遲默默地看著她，沒敢吱聲，就連傷口疼得厲害，也咬牙忍著，不發出一丁點兒聲響。

    待傷口處理完畢，楚紫楠幫他穿衣時，才發現他面色蒼白，滿頭已是冷汗津津。

    “很疼麼？”

    “疼。”沈遲煞有介事地點頭答道。

    楚紫楠心裏雖不忍，嘴上卻哼道：“活該！”

    沈遲失笑一聲，坐過去把她圈入懷中，“夫人怎麼這麼狠心？”

    “我就是狠心，誰不知道我心狠手辣？”楚紫楠掙了掙，又擔心碰到他的傷，愣是沒敢用力，“趕緊撒開，一會兒弄到傷口，我剛剛白忙活了。”

    “我不，夫人好不容易來看我一回，我怎麼說也該珍惜這次機會，多與你親近親近。”沈遲還開始耍起無賴來了。

    楚紫楠把臉扭開，“誰要和你親近？少自作多情了，我本來是陪紅月來看望趙強的。”

    沈遲把腦袋埋在她頸窩裏低低地笑，半晌過後，忽然感慨道：“想不到本王英明一世，竟然兩次都栽在孩童身上，糊塗至此，傳出去真叫人笑掉大牙。”

    “這也正常，老人和孩子是弱勢群體，人在他們面前，就是會下意識放鬆警惕的，換了別人也一樣，只是往後多留個心眼就是了。”楚紫楠這並非有意在寬慰他，而是說的真心話。

    “主要是那孩子當時哭得可憐，我不知怎麼的，就忽然想到，倘若這是我的兒子，那將多麼令人痛心。”沈遲當時如果不是那麼一瞬間的恍神，完全是可以躲開的。

    楚紫楠聽到這番話，心也跟著一揪，緊握住他的手，道：“有你和十幾萬北疆將士在，相信這樣的情況會越來越少。”

    “可我們不會一直在，將來若是國力衰微，君臣無能，北疆終究有守不住的一天。”沈遲麵露憂色，眸中有一簇火焰越燒越旺，“所以，北荻的問題，一定要徹底解決。”

    楚紫楠自然贊同他的說法，只是覺得要徹底解決北荻的問題，沒有個一二十年只怕是不成。

    如果沈遲能當皇帝，那麼北疆的問題他自己可以做主，看若是別人當皇帝，那就難說了。

    思及此，她就想到那味很難弄到的藥材，如果配不出解藥，沈遲得一直受制於皇帝，什麼都是空談。

    北荻遠遁，在這個冬天結束之前，估摸著是不可能再回來了，因此北疆大營也開始準備過冬，進到了休整階段。

    軍務有付倫等人代辦，沈遲無需事事親自過問，也可安心養傷，於是在楚紫楠的建議下，暫時搬去了阪陽驛館居住。

    楚紫楠身子還不算重，一些輕省活兒完全可以做得來，因此照料沈遲傷勢的任務，她就自己堅持攬了過來。

    而在她的細心照顧下，沈遲恢復得也相當快，小半個月後便基本痊癒了。

    這天夜裏，睡得正熟時，外面忽而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沈遲起身到外間開門，見趙強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口，面色不太好，“王爺，大事不妙了，京城傳來訊息，皇上已於半個月前駕崩，留下遺詔傳位於二皇子，現在二皇子已經控制皇城，在眾臣的擁護下登基了！”

    “二皇子？”沈遲不意外皇帝突然駕崩，意外的是繼位的居然不是十三而是沈鈺。

    然而皇帝是絕不可能把皇位傳給沈鈺的，這其中必定有蹊蹺！

    “那皇后和十三皇子呢？”

    趙強搖搖頭：“現在皇宮戒嚴，咱們的人根本無法把訊息傳出來，裡面究竟什麼情況，實在是不得而知。”

    沈遲聞言，不由地懸心起來，沈鈺爲了坐穩皇位，只怕是不會留十三皇子，而對於皇后這個準太子的養母，想必自也不會有多善待，如今他遠在北疆，姨母孤身在宮中，其艱難可想而知。

    “讓咱們的人想辦法跟宮裏聯絡，定要保障皇后的安全。”

    “是。”趙強匆匆忙忙地走了，沈遲在門口吃了幾口寒風，才把門關上，回到內室。

    方纔他們的對話，楚紫楠都聽到了，此刻還沉浸在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當中緩不過神。

    “皇上雖然身體是不大好了，但也不至於走得這麼突然吧？連後事都沒來得及安排妥當，竟讓沈鈺鑽了空子。”

    她懷疑，皇帝的死也跟沈鈺有關。

    沈遲嘆了口氣，說：“皇上中意的繼承人是十三，滿朝文武都清楚，但現在沈鈺卻能順利繼位，說明朝堂也已經完全被控制。”

    “皇后畢竟是皇上生前就冊立的，沈鈺就是當了皇帝，也要尊她為皇太后，在徹底坐穩江山之前，他應該不敢對她怎麼樣。”

    楚紫楠用的是“應該”兩個字，因為她也不確定，沈鈺會不會突然哪天發瘋，對蘇皇后不利。

    畢竟他那個人並不是十分顧全大局的。

    “希望吧。”沈遲微微皺眉，雖躺了回去，卻再無睡意。

    楚紫楠也同樣睡不著，閉著眼睛胡思亂想。

    過了良久，她忽然說：“二皇子上位，肯定不會放過你，會絞盡腦汁地除掉你這個威脅，京城你是回不去了。”

    沈遲睜開眼來，在枕頭上頷首：“是啊，回京城就是送死，留在北疆，手裏握著兵權，沈鈺尚且能忌憚幾分。”

    以後這北疆就是他的後盾，他要在這裏培植勢力，發展政權，將來有朝一日，發兵南下，打回京城去。

    “睡吧，往後的路還長呢，”楚紫楠拍了拍沈遲的肩，柔聲勸道，“還有很多很多的事等著你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