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這算是交易
尹月含笑望雲知渺,並不意外她猜到內情,抬手輕攏碎髮,分明才做寵妃不久,卻已有了幾分宮裏女子浸漬多年的矜貴氣韻。
“不瞞雲小姐,妾身從前是個苦命的,豆蔻之年就進了風月之地,雖說是清倌,可一樣是被人瞧不起。若沒有入宮,往後或是給富貴老爺做妾,或是蹉跎半輩子孑然一身,都沒有什麼舒心可言。但入了宮,就算還是妾,也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妾,若我爭氣些,後半輩子便是逆天改命。”
雲知渺靜靜不語,如何選路是個人意願,或許對有的人而言宮闈深深是萬重枷鎖,對另一些人來說,當一隻金絲雀卻好過在泥濘裡永世不得翻身。
“雲小姐冰雪聰明,應當已經明白了,說起來這算是交易,陸正將給我一個脫胎換骨的機會,我會記得這份再造之恩,日後我便是陸正將在陛下身旁的眼睛。”尹月含笑道,“這是個很划算的買賣。”
雲知渺的確猜到了,但聽尹月這樣直白地說出來,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她忍不住回頭看向門外,少年人的身影隱在黑暗裡,手中的火折照亮一小片臉部輪廓。
陸時棠費盡周折找到一個和先皇后肖似的女子入宮,是爲了什麼呢?
他好似也不是那樣貪戀權欲的人。
而且特意從渠州找來的人,送進宮以宮女身份獲寵,有心人只要深查一番,就會明白尹月來歷,風險不可謂不大。
尹月似是看出了她的顧慮:“雲小姐不必擔心,妾身從前是什麼樣的人,陛下很清楚,就連用宮女獲寵的身份,也是陛下對外的說辭。”
雲知渺訝異不已,堆了滿腹疑問。
“其中細枝末節,雲小姐若是好奇,不如問問陸正將。時候不早了,妾身得回宮去,出來太久會惹人起疑。”
尹月重新戴好帷帽,輕薄的紗料遮住了美豔無雙的面孔。她起身對雲知渺頷首道別,臨走前又頓住腳步,玉手撩開薄紗。
“纏金細鐲在渠州,是男子贈予心上人的定親之物,在我們那兒,適齡的姑娘人人都戴著。”
雲知渺倏忽抬眸,對上尹月促狹的笑容。
“雲小姐,妾身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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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近夕陽的天幕好似蒙著一層暖黃的金紗,黃澄澄的日頭盤桓在山尖,餘暉拉長了街道上人們的身影。
雲知渺和陸時棠並肩而行,陸時棠牽著馬繩,配合她的步調走得緩慢。
“你……是什麼時候籌劃的?”她低聲問著。
陸時棠微垂著眼睫:“大概有些日子了,在戍營的時間一長,便知道了一些事,陛下深念先皇后也不是什麼秘密,不過找到尹月這樣相似的面孔,的確花了不少時間。”
他寥寥帶過了過程,雲知渺多少也明白先前他忙得腳不沾地,數月不曾在上陽都,怕是都在籌劃這件事。
她不解地問:“可尹月方纔說,陛下明白她的出身,又是怎麼一回事?”
陸時棠低語道:“我想了個冒險的法子,直接將尹月的畫像呈到御案前,告訴陛下渠州有這樣一個人。是以……人是陛下親口要帶回上陽都的,也是陛下為她安排了上陽都的籍貫名冊。”
雲知渺默了默,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他這手燈下黑的操作。
他大大方方的告訴皇帝,尋到了個和先皇后長得很像的美人,要不要帶回宮全憑皇帝的意思。
皇帝多年不立後,對先皇后的執念可想而知,看見個相似度高的周邊,怎麼可能忍得住不收集。
如果陸時棠沒有過這一趟明路,以皇帝多疑的性子,看到尹月後就算喜愛寵幸,也會懷疑這麼湊巧的一張臉背後,有什麼謀算牽扯。
而一旦過了明路,皇帝只會覺得陸時棠是在迎合帝心,臣子仰依帝王,有奉上之心本就是常態,後手明明白白的亮出來,反倒沒了被懷疑的風險。
只是這一步棋能否成功,全在皇帝一念之間,若皇帝不準備將尹月召進上陽都,那麼陸時棠先前準備的一切,都付諸東流。
雲知渺無奈道:“阿時,當權臣是很危險的,一步錯步步錯。你……是想借著尹月再進一步嗎?”
戍營為帝王親屬部權,陸時棠已經是正將,再進一步就是指揮使,董指揮使還在壯年,陸時棠想要取而代之並不容易。
陸時棠側過眼眸,搖了搖頭:“不是,我並不想當權臣。”
“那你……”
陸時棠微微笑起,俯下身對她低語:“陛下有五子,五皇子已受貶黜,剩餘四人良莠不齊。三皇子連上了宋家,似乎有最大贏面,不過這只是基於原先的情況。如果將來有六皇子七皇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