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棠不準備和裴川多費口舌，直接繞到後窗，推了推鬆動的窗戶，隨後足尖一抬就輕鬆翻了進去。

    雲知渺聽見落地的聲音，轉回身驚詫地睜大一雙杏眼，雙手叉腰氣呼呼道：“誰讓你翻窗進來了。”

    “你不理我，我沒有別的辦法。”陸時棠垂著眸子，又忍不住抬起頭看她，挪著步子靠近，白皙修長的手輕輕拉住了她的衣角，“渺渺，是我不對，不該有事瞞你，以後再也不會了。”

    “還以後呢，上回的事都沒有說清，哪裏來的以後。”雲知渺扭過頭，哼哧一聲，不去看少年那張俊得犯規的臉。

    “要說的，我全交代。”陸時棠點頭。

    雲知渺微微抬起下巴，準備聽他狡辯，卻見少年人得寸進尺地來拉她的手：“這裏不大方便，我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兒啊？”

    她被陸時棠拉著走出雅室，滿臉疑惑。裴川更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只差把“陸時棠不要臉”三個字掛在臉上，腦子裏有一團火在燒。

    裴川捏響了指關節，正要去攔，陸時棠卻忽地回頭，淡淡說：“裴校尉，我和渺渺的事情就不勞你操心了，聽聞程家軍排了新的長槍陣法，改日切磋指教。”

    裴川呵聲，很是看不慣陸時棠這副渾身帶刺的樣子，只是雲知渺就那樣隨著陸時棠走了，至始至終都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樓下是熱鬧的大堂，他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門口，裴川倚欄嘆氣。

    -

    城西偏遠處的窄巷深處，有一處弄堂。光影照不進弄堂，闌珊的斑駁光點止步在青苔爬滿的石階，夏日的穿堂風帶著鬱燥，空蕩蕩的弄堂發出嗚咽聲。

    雲知渺抬頭望著已經生黴的屋簷，這裏好像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

    “為何帶我來這？”

    陸時棠拉著她踏進弄堂，踩過嘎吱作響的木板，在昏暗的一處階梯口，有蜿蜒向下的入口。他吹明一隻火摺子，另一隻手緊緊牽著她，猩紅的火光照亮狹窄的下行木梯。

    “這裏安全，不會有隔牆耳目。”陸時棠低聲說著，提醒她，“走慢些，當心腳下。”

    地下這層並不大，似乎是從前屋子主人修建的倉房，他們只拐了一個彎，就已經走到頭，盡頭是一扇半沿的門，散發潮溼的黴味。

    陸時棠推門而入，她這纔看見，屋子裏背對他們坐著一個人，破敗的木桌上點了一盞燈，那人聽見他們的聲音，慢慢轉過了身，抬起纖纖玉手褪下帷帽，鼻樑一點風情小痣搖曳生姿。

    是那個莊子上的女子。

    女子見到陸時棠，起身行了禮，隨後將目光落在雲知渺身上，飽滿的紅唇微微帶笑：“雲二小姐，這廂有禮了。”

    雲知渺那回只是遠遠的看，如今人就在眼前，看得更真切，確實是個不可方物的美人。

    她沒想到陸時棠是帶她來見美人，一時間倒不知作何表示。

    “雲小姐，可否和你單獨聊一聊？”美人彎著一雙顧盼生輝的眼，音色也是撩人的。

    她側頭看了看陸時棠，又看看眼前的美人，挑了一張還算乾淨的方腳凳坐下，撫平膝上裙料：“卻之不恭。”

    屋裏只剩下她們，女子在雲知渺對面坐著，一盞昏黃的燈噼啪爆著油花。

    女子道：“約在此處也是迫不得已，若有失禮之處還望雲小姐多多包涵。”

    “是你要見我？”

    “是，聽聞雲小姐和陸正將之間因我起了一些誤會，妾身理應來說清的。”女子溫聲說，“初次見面，妾身名喚尹月。”

    “尹月……”雲知渺低喃著這個名字，總覺得有幾分耳熟，忽地想到什麼，驚詫地微微張唇，“你是……”

    “陛下的新寵，尹充華。”尹月朱脣含笑，頷首間是嬌而不豔的嫵媚。

    雲知渺這才留意到，尹月的鬢髮高挽，鬢間斜插著赤金的九轉翠鳳釵，如此樣式的釵飾只能出自宮中，且非妃位之上戴不得，尹月能將這只不合規矩的釵飾簪在發上，足以見受寵。

    “雲小姐一定很好奇，為何我會在城外的山莊。”尹月笑道，“說起來此事也不復雜，妾身自渠州而來，那處莊子只是臨時落腳點，隔日妾身就進了宮，陸正將不過是護送妾身一程罷了。”

    雲知渺抿唇不語，如果只是盡職責替皇帝護送一個宮妃，陸時棠有什麼好瞞著藏著不肯說的？

    除非……

    一個模糊的猜想涌上，雲知渺心裏驚了一跳，訝然道：“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