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秦逾舟殿前訴告
大殿之上,威儀肅穆。
面見聖顏之前,秦逾舟被宦侍帶到了偏殿稍作整飾,以免衣容狼狽在殿前失儀。
秦逾舟跪在殿前,兩側是被急召進宮的文臣,皆是官袍覆身頭戴紗帽,與之相比他的布衫和被雨水泡得發白的布鞋,與這恢弘的大殿格格不入。
他沒有一絲怯懦,恭敬地貼地行禮,直至龍座之上渾厚的聲音道一句“免禮平身”,纔不卑不亢地站起來。
皇帝雙手扶膝,聲音聽不出息怒:“你便是那宮門外擊鼓之人?”
“是,草民秦逾舟,見過陛下。”
寶海握著拂塵侍立在側,高聲道:“秦姓書生,你既敲了登聞鼓,說殿試判卷不公,可有實證?”
秦逾舟斂目低頭:“草民並無任何實證。”
此話一出,便是一陣譁然,付永等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無憑無據也敢敲登聞鼓鳴冤,秦逾舟,你好大的膽子,是在存心戲耍陛下嗎?”
“小小書生,也敢如此放肆,陛下!臣請將此人治罪,以正風氣!”
秦逾舟默默拉開衣襟,從懷中摸出一個油紙包,攤開後是一疊捲紙。這些東西被他護得極好,一點也沒有淋溼。
他將東西交給了寶海,那疊文紙便被呈到了御案上。
“稟陛下,捲紙共十三張,皆是此次的殿試卷,是草民在坊間所買的拓版。草民斗膽,懇請陛下過目,擇選其優。”
皇帝略感驚訝,似是意外秦逾舟的直白。
春考結束後,坊間常會謄抄或拓印殿試出色答卷售與學子,秦逾舟能買到這些並不出人意料。但尋常百姓面對金殿,向來是顫顫巍巍,秦逾舟無證上告,非但從容沉靜,還直接讓帝王殿前選卷,真不該說是大膽,還是年輕無畏。
臣子們的目光落到秦逾舟身上,和殿試判卷無關者隔岸觀火,而付永等人卻是一臉吃了屎的樣子。
剛說他無憑無據,轉頭就拿了卷子讓聖上判,這人什麼意思,怎麼不按常理出牌?
他要是把自己的殿試卷摻進去,萬一聖上選了他的,他們說好就是打自己的臉,說不好就是質疑聖上,怎麼說都不行啊!
付永和同僚鄒勤悻悻對視,臉色說不上好看,好在他們事先有準備,否則真被這窮書生擺了一道。
只見皇帝漠然打量著秦逾舟,在臣子們以為龍顏不悅時,端坐的姿態卻微微前傾,抬手翻動御案上的捲紙。
前幾篇是此次春考的狀元卷、榜眼卷、探花捲,定下名次後,皇帝曾閱看過這三人的策論,是以只略掃看幾眼,便放在一邊。
再往下的策論,大約是其他榜上有名的考生,文辭不錯、邏輯順暢,雖比不上頭三名,倒也可圈可點。
皇帝漫不經心地翻完,直至最後一張,手中拈動羊脂玉珠串的動作微有停頓。皇帝看向捲紙上龍蛇走筆的文字,細讀完內容,饒有興致地彎曲指節敲打桌案。
“最後一份,出自你手?”
秦逾舟答道:“回陛下,確乃草民所寫。”
“文辭犀利,論點別具一格。”皇帝搓捻著手串,“十三篇策論,這篇當屬最優。”
皇帝抬抬手,寶海便將那些捲紙送到了大臣們手中傳閱,周景明立時站出來:“父皇既選了他的卷子,便證明此人卻有真材實料,這策論卷就是最好的證據!”
周景明幸災樂禍地瞟了一眼周景瑞,詰問聲卻對著付永等人。
“付大人、鄒大人、還有其他三位,沒有什麼要說的嗎?”周景明挑起眉毛,“連父皇都說秦姓書生的策論最優,你們判的卻是他榜上無名,是收受了何人的好處還是脅迫,膽敢如此弄虛作假,還不從實招來!”
周景瑞聽著周景明隱喻明顯的話,心頭冷笑,無視對方挑釁的目光,沉沉不語。
看完策論卷的大臣們議論紛紛,付永等人行出兩列,跪於殿中。
付永道:“啟稟陛下,照這些策論卷所看,的確是秦逾舟這片最優,臣為官數載,亦是第一回讀到這般出色的答卷。”
“只是……”付永話音一轉,搖頭嘆,“若此篇策論出於殿試,當屬頭名。可微臣並未在殿試卷中見過,秦逾舟殿試時提交的,乃是另一篇。”
鄒勤說道:“的確如付大人所說,此篇策論並非秦逾舟殿試的答卷。臣等亦是不解,若他有如此才華,為何當時不寫……”
這話只差沒有明說,秦逾舟是殿試上發揮失常,事後又絞盡腦汁重寫一篇,不滿自己落榜現狀,拿著重寫的策論來告御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