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學子為秦逾舟請願
兄弟二人同時斂聲,都不甘地冷冷看向對方,待那道威儀銳利的目光掃下來,又紛紛行禮低首。
皇帝扶膝起身,緩緩踱步至殿前,撥動著羊脂玉珠串,遙望巍峨宮牆。一陣陣闊遠的鼓聲穿過紅牆金瓦,夾在磅礴雨聲中,直叫人心裏發悶。
“殿試判卷是哪幾人?”
寶海侍立在側:“回聖上,乃吏部的付永、鄒勤,翰林院李安暉、詹自年、郭盼。”
“呵,他們當的好差事,判的好卷。”皇帝凝著雨幕,聲音冰冷。
周景明一聽這話茬,忙繞到皇帝身後:“父皇,得好好查查他們,尤其是那付永和詹自年,指不定就是他們乾的。”
“朕讓你開口了嗎。”
“兒臣不敢……”周景明悻悻地掃了掃鼻尖,後退低頭。
皇帝睨向兩個兒子,目光幽深。平日兒子們的明爭暗鬥,他全都看在眼裏,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江山需要有能力有野心的人坐,他並不介意看幾個兒子角逐。
但敢插手科舉,便是野心太甚,萬萬容忍不得。
他負手回身:“景瑞,此事你怎麼看。”
周景瑞陡然被喚,心中一緊,然面上卻不顯分毫:“兒臣以為……萬事當講證據,若宮門前擊鼓之人只是憑自身猜測妄斷,恐有攀誣之嫌。朝中大人們操勞數載,怎能被白丁隨口汙之。若那人的確有實證,再審不遲。”
“三弟說的輕巧,萬一人家沒證據,又卻有冤情,難道便置之不理了?”
“……”周景瑞收攏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緊,恨不能將周景明的嘴縫上。平日便難纏的很,現下更是像瘋狗一樣咬著自己不放,實在礙事。
皇帝沒有再製止周景明發聲,以一種探究神色看向周景瑞,似笑非笑。
此時,長階之下,宦侍打傘一步步邁上,小心收攏油紙傘跪在殿門外,跪地匍匐:“陛下,玄清門外來了許多學子,皆在為秦姓書生請願。”
“哦?”皇帝饒有興趣地掀了掀眼皮,“都是殿試的考生?”
宦侍道:“回陛下,非全是殿試考生,其中不乏未參與春考之人。眾學子披雨跪請,聲勢浩大,玄清門前圍來的百姓越發多了。”
周景明喜上眉梢,連忙接話道:“父皇,看來這冤情不是一般大啊,若不肅查,豈非叫全上陽都的百姓議論猜測!”
“是要好好查一查了。”皇帝踱步坐回龍椅,淡然倚靠金足背,“傳玄清門外人進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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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清門外,雨勢減小了些。宮門前跪著數十名布衫學子,皆是昂首挺胸跪得筆直。
秦逾舟久久敲擊的鼓聲振奮著他們的心絃,破開他們對強權的畏懼,他們任由雨水在臉上拍打,目光帶著堅定。
圍觀的百姓都自發退在兩邊,無人上前打擾,同一片天際下,無數不同身份不同年齡的人,緊盯著緊閉的宮門,在等待天子的迴應。
學子請願,以文弱之身,為秦逾舟撐起一堵無形之牆。這些學子代表了無數從文之人,若說秦逾舟一人是試圖直麵不公的燭火,那他們便是緊隨燭火之後,冉冉升起的光亮。
雲知渺壓低聲音問:“你從何處找來這麼多學子幫秦公子?”
陸時棠與她並肩而立,傾斜的傘面牢牢遮擋雨絲,他彎唇道:“遠赴上陽都求學者無數,世上資底豐厚者少,貧且艱者多,他們不是在幫秦逾舟,是在幫自己。”
若身居高位者可以隨意擺弄讀書人的命運,抬手一揮就將秦逾舟十年如一日的苦讀捏做齏粉,那他們這些同樣貧寒無倚靠的人,孜孜向學又是爲了什麼。
讀書本應是最公平的一條路,不該成為上位者弄權徇私的手段。
雲知渺眨了眨眼,他好像還是沒有回答從哪兒找來的人。
此刻,隱在鼓聲與雨聲之間,宮牆之內傳來一道尖細響亮的傳喚,隨著傳喚聲響起,緊閉的玄清門也從內緩緩開啟。
綠袍高帽的宦侍甩著拂塵,振聲高呼:“陛下口諭,傳秦逾舟入殿覲見!”
百姓們紛紛呼喊:“終於傳喚了!”
“可算有動靜了,哎喲!”
“秦公子快去啊,陛下要給你做主啦!”
……
秦逾舟愣了愣,雙臂敲了太久已然發麻顫抖,他抬袖擦去臉上的雨水,眼中終於有了光彩,放下鼓棒朝無數百姓和身後的學子們深深一揖。
隔著絲絲雨點,他與雲輕宛遙遙相望,雲輕宛抿唇露出笑顏,亦是激動萬分,朝他微微點頭。
他回以一笑,兩人並未說話,但只是一個眼神,默契與鼓勵盡在不言中。
“秦公子,隨咱家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