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不會是心虛了吧
大雨絲毫沒有影響百姓們看熱鬧的心情,宮門前圍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各色油紙傘拼成一張鋪天蓋地的網。
周景瑞坐在馬車內,死死盯著登聞鼓下儀容狼狽卻仍然身姿筆挺的秦逾舟,冷冷地將目光移向不遠處的雲輕宛,捏緊了指關節。
夢中宛兒的溫柔與順服體貼,全都是屬於自己的,但現在卻爲了一個低賤男子,冒雨在那兒站著。
他咬牙低聲:“管巡防的都是死人嗎,就這樣幹看著這個賤民在玄清門前鬧事?”
“殿下,若是在玄清門前動手,恐惹陛下震怒。”風櫟撐著傘默默立在雨中,“況且……按國律,凡有人擊登聞鼓,不得阻之。百姓太多了,人言紛紛,不宜輕舉妄動。”
周景瑞胸中燃著一團怒火,他何嘗不知人前動不得手,不過是被宛兒偏向秦逾舟的舉動氣昏了頭。
他沉沉撥出一口氣。
此時暗巷中急急走出一人,單膝跪在馬車的遮蔽之下:“殿下,大殿下進宮了。”
周景瑞猝然變了神色,冷聲道:“他進宮了?”
“是,從永定門進的。”
聽罷,周景瑞眯起眼。這種時候,周景明絕不可能是去給鄭昭儀請安,多半是衝着自己去的。
若只有秦逾舟一個小小書生,他對付起來輕而易舉,但再加進一個攪渾水的周景明,怕是有些棘手。
他放下車簾,閉目道:“讓付永掃乾淨尾巴,別給本皇子惹事。再給宋雨薇遞個訊息,讓她隨我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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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室之中,肅穆恢弘。
皇帝坐於龍椅之上,沉沉扶膝,緩緩撥動著掌心一串羊脂白玉手串。
周景明跪在殿前,身形挺得筆直:“父皇,此事非同小可啊,玄清門前那麼多百姓看著,若是不給天下一個交代,叫外人揣度皇家,實在有失臉面!”
室中悄靜,宮女太監們無不低眉斂目,皇帝未發一言,然渾身散發出的威壓,卻叫人大氣不敢出。
“那宮門外擊鼓之人,瞧著就是個可憐的書生,若不是被逼急了,怎麼會來告御狀。”周景明聲音朗朗,“依兒臣看,此事必定有莫大冤情,一定要嚴查、重查,將背後搗鬼之人繩之以法!”
他慷慨激昂地說了半天,皇帝巍峨不動,甚至連眼皮也未抬一下,殿內只餘羊脂珠串撥動的細微摩擦聲。
“父皇?”周景明伸長了脖子。
此時殿外有宦侍低首碎步進殿,聲線尖細響亮:“陛下,三皇子殿下在殿外求見。”
皇帝停止撥動手串,緩緩抬起眼,眼角細紋深褶,不怒自威:“讓他進來。”
周景瑞緩緩踏入殿中,乜眼看向周景明,轉瞬便收回視線,撩袍恭敬跪拜:“兒臣見過父皇——”
“都起來吧。”
周景明拍拍膝蓋站起來,滿腹的攻擊言論已經呼之欲出,皮笑肉不笑道:“三弟這個時候進宮,不會是心虛了吧?”
“皇兄此言何意?”周景瑞淡淡一笑,端的是從容不迫,“我與宋家小姐婚期在即,此番是帶她進宮,在宮中皇廟為我母妃上一柱告願香。”
“上香就上香,又求見父皇做什麼?”周景明哼聲道,“別告訴我,你不知道玄清門外的事,有人告御狀質疑科舉判卷,你就迫不及待來求見父皇,難道不是心虛?據我所知,殿試判卷的幾人,與三弟來往頗多啊,這其中到底有什麼見不得光的事,也只有三弟最清楚了。”
周景瑞義正言辭道:“皇兄怎可如此污衊於我!既是進宮,自要來同父皇請安,乃是為人子女本分。至於玄清門前事,我的確略有耳聞,但事關朝堂,自有父皇明斷,你我雖是皇子,卻更是臣子,父皇還未發話,皇兄便急不可耐要將髒水潑在我身上,是弟弟哪裏得罪了你?”
見周景瑞竟如此言之鑿鑿,周景明嗤笑起來:“三弟真是能說會道,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事不簡單,你三言兩語倒打一耙,倒成了為兄的不是。”
他拱手對上一表:“父皇治朝有方,臣恭民順,若不是有人勾結居心不良之輩,插手科舉培植黨羽,怎會有冤者擊鼓鳴冤?”
“皇兄如此急迫要將罪名按在我頭上,又意欲何為,一個落榜書生不甘現實,無憑無據便置喙殿試判卷,皇兄處處幫腔,難不成是和那書生有往來,想用莫須有的罪名做文章!”
兩人對峙劍拔弩張,各執一詞分毫不讓。
皇帝緩緩抬目,沉聲低斥:“好了,都少說兩句,殿內爭執成何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