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眾人還報以輕視，但隨著雲輕宛誦讀，表情皆是變得微妙。

    茶館裏的人都不約而同安靜下來，未有人出聲打斷，直至策論最後一句誦完，那綠衫書生緊皺眉頭，不由得低聲歎服。

    “氣勢磅礴，用句犀利……的確是足矣驚世的好文章。”

    周遭人竊竊私語，若說董公子之作是佳品，那這片策論便是佳中之佳，上至辭藻下至引經用典喻理，都不可比之。

    怪道這兩人如此瞧不上董公子的文章，若讀過這般上上之作，其他的文章的確只能稱作中規中矩。

    有人便問：“不知這策論，是哪位大家之作？”

    能寫出如此妙文之人，怕是名頭不小。

    雲知渺笑道：“並非哪位大家，是我與兄長偶遇一同期學子，出自他手。”

    “今歲殿考的學子？”綠衫書生訝然，“不會吧，能寫出此等文章，怎能是籍籍無名之輩？”

    “非但籍籍無名，還落了榜。”雲知渺搖頭嘆息，“說來也巧，那日我與兄長本是要去買書的，偶遇了那位兄臺，見他神色落寞，便關問了幾句。一問才知，他是殿試落榜鬱鬱寡歡，聊扯幾番後，他將文章訴來，我與兄長皆是驚異不已。”

    學子們驚呼一片。

    “寫成這樣還落榜？”

    “不可思議……不可思議……”

    “該不會是他胡扯的吧，若這般高才之人還不能及第，那我等再讀上十年八年也是白搭啊！”

    雲輕宛剛想出聲為秦逾舟辯駁，便聽雲知渺笑嘆：“諸位兄臺也是苦讀過來的，難道還不明白一個道理？”

    她意味深長道：“學問好，不如天賦好。天賦好，不如家世好。能寫出驚世之作又如何，那人不過一個窮書生，如何與……咳咳……”

    聽此，學子們豎起了耳朵，怎麼好似很有內情的模樣？

    那綠衫書生最聽不得人話說一半，連忙問：“如何與什麼？兄臺快說呀！”

    雲知渺握拳輕咳兩聲：“諸位且想想，明眼人都看的出來，這些文章孰優孰劣，那些判卷大人慧眼如炬，怎會看不出來？”

    有人小聲說：“是啊，總不能是那些大人物，水平還比不得咱們吧。嘶……董公子可是首輔大人的門生，這其中……”

    匯聚於茶館的多是家世平平的學子，對於權貴之間的內幕津津樂道，有人一提，這個話題便如浪花般掀開。

    “首輔大人可是國之樑柱，怎可能做這種偏私之事！”

    “他不做難道沒有別人做？聽聞下月就是三皇子和宋家大婚，董公子的姨母可是宋家遠親啊，要是寫這文章的人真落了榜，說這裏頭沒貓膩誰信？”

    “哎，要怪就怪咱們都是窮學子，遇著這種事也只能打落牙齒肚裏咽，又能如何……”

    茶館中議論聲不絕，雲知渺眼看氣氛差不多，又添了一把火。

    “諸位兄臺也莫要猜測紛紛了，不管真相如何，都不是咱們這些學子能干預的。哎……枉我們讀書多年，學的是君子禮義不屈於人，但這世上事與願違之事還少嗎。”

    她在桌上放下幾枚茶錢，搖頭道：“天才尚不如意，我等平庸之輩，怕難有出頭之日。”

    說罷，雲知渺與雲輕宛默默離開了茶館。

    而茶館之內，卻因雲知渺最後那句“難有出頭之日”，掀起了更多的議論。

    -

    回到雲府時，兩人已經換回了正常的衣衫，雲輕宛的手都在抖，她從沒做過男扮女裝人前誦文這種事，當時生怕背錯一個字，拖了後腿。

    “渺渺……這樣便成了嗎？”她蹙著眉，依舊愁緒難消。

    “當然不行啊，還遠遠不夠。”雲知渺拉著她進了小書房，抱出一疊宣紙，將筆塞給她。

    “第一步咱們已經完成，接下去便是要讓輿論發酵。”雲知渺笑吟吟道，“輕宛姐姐的字好看些，我說一句你寫一句。”

    雲輕宛頷首應下，抬腕蘸墨深吸一口氣。

    “首題就寫——驚！狀元金榜文竟不如一落榜書生，內情迷霧重重，究竟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雲輕宛正要落筆的手停頓，抬頭為難道，“這是什麼呀？”

    “營銷文啊！”雲知渺道，“光靠那些學子，這事兒沒一天就沉沒了，咱們得寫一些吸引眼球的東西傳播出去，讓更多人去議論這件事。”

    “可人性的扭曲，道德的淪喪……是不是有些嚴重了？”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誇張手法而已。”雲知渺認真發問，“你就說這標題吸引不吸引人吧？”

    雲輕宛茫然地點點頭：“好像是挺吸引的……”

    “那快寫呀！”

    雲輕宛連忙落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