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雲輕宛的要求
獄司外,是一片四合的院牆,暮色如烏水沉沉,透出無數星點閃爍。
雲知渺與陸時棠在外等待,牢頭也驅走了其他人,沒有人知道雲輕宛和王金蘭說了什麼。
直至雲輕宛走出來,甬道深處才隱隱透出婦人哭天搶地的聲音。
雲輕宛眼角發紅,顯然是也剛哭過一場。
“輕宛姐姐了結完了?”
“嗯……”雲輕宛抬帕印拭眼角水痕,麵露歉意,“對不起渺渺,她……是我沒用,沒能讓她悔悟幾分,親口同你說一聲抱歉。”
雲知渺一詫,原來雲輕宛來,是想勸王金蘭?
先前她是有一些擔憂的,擔憂雲輕宛又犯心軟毛病,和原書劇情裡一樣給親生父母求情。
但她也想看看,長久以來的相處,能否改變一些東西。
若是這會兒雲輕宛走出來,有一星半點這樣的心思,她恐怕要直接心梗,好在小白花只是性子軟,還沒有是非不分。
“抱歉就不必了,她若死前會幡然悔悟,母豬都會上樹。”雲知渺無所謂地笑道。
哪怕是原主,也不會想聽王金蘭的道歉。
兩人乘上馬車,陸時棠則騎馬同行,車廂微微搖晃,一路行回國公府。
車架出入並沒有遮掩,雲國公夫妻還未等她們回來,便已經知道去處。
國公夫人怨怪地替雲知渺攏了攏鬢邊碎髮:“渺兒,你還去那腌臢地做什麼,左右那賊婦人是要死的,多見一面都是晦氣。”
燈燭重重中,雲輕宛提裙跪地,低斂著眉眼:“爹,娘,是我求二妹妹帶我去的。”
“你求的?”國公夫人轉過身,麵露不解,“為娘不是說過嗎,你同那李王氏沒有半點關係,怎還拉著你妹妹前去,一見那賊婦人,平白又惹她想起從前不好的事情。”
“我……”
“阿孃別怪姐姐了,她是去數落王氏的。”雲知渺扶著國公夫人坐下,杏子眼彎彎,“王氏在牢裡哭得可大聲,必是被姐姐數落哭了,好叫她知道自個兒做錯事只會落得眾叛親離,沒人管她死活。”
聽罷,國公夫人這才面色緩和,扶著椅沿輕拍:“那也是她該受的,她哪怕悔斷腸子也沒用,自去地府裡懺悔。憑她做的糟爛事,來世也投不了好胎,最好是投成牛馬,被人鞭撻叱罵,都還不夠呢。”
雲國公這幾日晚上都睡不好覺,每晚入夜同躺一張榻,沒有僕婦在旁伺候時,國公夫人就開始罵王金蘭,還要拉著他一起罵。
夫妻二人一開始是同仇敵愾的,後來雲國公罵不動了,國公夫人卻實在太能罵,連帶著把王氏祖上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口乾舌燥才肯罷休。
雲國公揉著頭穴:“也罷也罷,今日後家裏不要再提那人,等她上了斷頭臺,便算徹底了了,咱們一家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眾人點頭應聲,雲輕宛沉吟片刻道:“事情雖了,但有些錯誤必得更正的。家中對外稱我是長女,一來是為掩當年醜事,不至於讓各家勳貴嗤笑公府曾被人愚弄,而來是爹孃與二妹妹待我好,不想讓旁人因王氏所作所為也對我指指點點。”
雲輕宛跪得筆直:“爹孃養育我一場,是天大恩德,我若執意要為良心過得去,拆家裏的臺,也是不該。但輕宛思前想後,族譜中是該將我名字剃去,將二妹妹名字寫做嫡出長女。”
雲國公這一支是獨支,雲國公本就是獨子,沒有兄弟姊妹,爵位也是上一輩老國公自己掙來的,族中人都在許多年以前,先帝統治下因戰亂或死或散,遂雲氏一族並無什麼耆老,祠堂就設在家中,族譜更改都由雲國公一人做主。
廳中悄靜,雲國公與國公夫人相視一眼,沉思起來。
按理是當如此的,對外的名頭要維護,祖宗名譜上,卻不能委屈了親女兒糊弄了祖宗。輕宛是個懂事的,名字在譜上到時再寫成養女就是,自家養大的人,也不可能添回李家,給李王氏和骨頭都爛了的李二鐵添金。
雲國公摩挲膝頭:“此事擇一黃道吉日,家中開祠堂秘辦。對外還是宛兒為長女,渺兒為次女,往後你們二人出嫁,我與你們孃親會給渺兒多一倍嫁妝,彌補渺兒這些年受的苦。”
雲輕宛搖頭拒道:“爹孃,我不要嫁妝,那些都該是渺渺的。輕宛能留在家中侍奉,已經很好了,不能貪心再要別的。”
“這……”國公夫人看了丈夫一眼,不贊同道,“女子嫁人,怎麼能沒有嫁妝呢,會被人輕瞧的。你雖不是娘生的,但也是孃的女兒,往後出嫁總不能沒有體面。”
“阿孃,這些年我已經很體面了,我本該是在山野裡的,卻享了富貴。”雲輕宛音色清清,態度卻十分堅決,“各人自有應待的位置,應得的東西。”
國公夫人默了默,到底還是沒說什麼,只嘆口氣道,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她將雲知渺與雲輕宛的手交疊拉在一起,輕輕拍撫:“人死事消,過去的事就揭了吧,往後一家人同心同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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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遠侯府。
桐油燈明明搖曳,楠木梳妝檯旁,侯夫人滿頭沉重的釵環已卸,細細梳開身前一縷發。
身旁僕婦弓著身正稟報著什麼,定遠侯夫人越聽越詫異,擱下梳子回身道:“當真?”
“奴婢那日帶人出門採買,聽得真真的,如今那個瘋婦已經關進獄司了,聽說還犯過人命事,必定也沒命的。”
“翠丫……”定遠侯夫人舌尖細細琢磨著這名字,展顏而笑,“怪不得時棠後來又不尋人了,原來這小姑娘就在上陽都。”
“夫人,難道真如那瘋婦說的,是雲家把人從春雨村帶出來,否則一個農門小姑娘,怎就一躍成了千金小姐。”僕婦兩手或輕或重地為定遠侯夫人捏肩,壓著聲音,“二少爺還幫著雲家說話,說沒在春雨村沒見過那個姑娘。”
定遠侯夫人對著銅鏡壓了壓眼角的紋,笑嘆:“你當公府的人吃飽了撐著,那孩子定是親生的纔會接回去。”
至於其中糾葛緣由,那是人家家務事,旁人打聽那麼多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