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依夫人看……”

    定遠侯夫人道：“侯爺最近閒得很，今日和鄒家對弈，明日和康家吃飯，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同他說了多少回，時棠不願，就不要瞎折騰，他倒好，全當耳旁風了。”

    “侯爺也是想為二少爺擇個好親事。”

    “這回他是可以高興了，公府的門楣比鄒家康家還要高。”定遠侯夫人哼笑兩聲。

    “到底是兩個孩子有緣，兜兜轉轉又遇上了。”抬頭望一眼窗外夜色，定遠侯夫人道，“去把侯爺叫來。”

    僕婦躬身應下。

    不一會兒，陸允桓便急不可耐地來了，自從薛音兒的事情敗露，定遠侯夫人就搬去了另一間住，兩人明面上還是恩愛夫妻，背地裏卻連枕頭都不挨在一起，讓陸允桓是敢怒不敢言。

    “夫人夜中喚我，可是想通了？”遣去屋中婢僕後，陸允桓笑呵呵地拉過了夫人的手。

    定遠侯夫人卻是嫌棄地睨一眼，將手抽回來：“你少做夢，我是有事和你說。”

    手心一空，陸允桓悻悻地搓了搓手掌：“什麼事？”

    燭火昏暗中，定遠侯夫人將事情說了一遍，沉聲之中帶著感嘆。

    “所以……那個翠丫就是雲家的女兒？”陸允桓搓起了下巴，“稀了奇了，世上還有這樣巧的事情。”

    “你不要再去鄒家康家忙活了，時棠自己心裏有主意，不會順著你的安排走的。就讓兩個孩子自己相處，等時機成熟，時棠自會讓家裏為他提親操持。”

    “雖說那丫頭不是農家女，成了公府的女兒，可到底還是在鄉野長大的，詩書才情定還是比不上鄒家康家的。”陸允桓皺眉道，“還是不妥，日後要做主母的，一個空有公府千金身份的空架子怎麼能行？”

    定遠侯夫人本是好聲好氣說話，一聽就惱了：“公府你都看不上，眼睛長天上去了？又不是你娶媳婦，是你兒子娶媳婦。你挑三揀四，人家時棠領情嗎，他要蘿蔔你偏給他塞白菜，活該他不搭理你。”

    “夫人……”

    “夫什麼夫，你是越老越討人嫌，我當初怎麼就瞧上了你。”定遠侯夫人起身走至床榻，掀開錦被坐靠進褥子。

    “好好好，我不挑，公府就公府，由得他去，只要不是什麼庶民農戶家的，罷了罷了。”陸允桓追過去，低聲哄道，“我同雲國公沒什麼往來，不好貿然去交際的。只能有勞夫人，多與雲國公的夫人走動了。”

    “不用你交代，我也會去走動。過些日剛巧就是程將軍夫人辦花宴，帖子已經送來，雲家應當也會帶女兒去。”

    “是、是，都由夫人安排。”陸允桓討好地為她掖了掖被角，繼而掀袍坐在床尾，抬手脫雲履。

    “你脫鞋做什麼？”

    “天色已晚，與夫人早些安置啊！”陸允桓道。

    “誰要同你安置，事兒都說完了，回你自己屋裏睡。”定遠侯夫人白他一眼，側身背對，“把燈吹了再出去。”

    陸允桓張張嘴，憋怨不已，又求情了幾句，定遠侯夫人都未搭理，只好灰溜溜地吹滅燈燭。

    -

    程夫人的花宴設在將軍府，天氣清晴，春意正盛，園中百花齊綻，暗香浮動。

    程家是武將，有三子一女，女兒已經出嫁，三個兒子也都娶了媳婦，長孫已經能滿地走，可謂闔家幸福。

    程夫人生得一副富貴慈悲相，與各家夫人都交情不錯，遂辦得這場花宴邀的人家不少，各家女眷均是春衫珠環，衣香影動。

    定遠侯夫人遠遠就見到了國公夫人，正帶著兩個姿容出色的年輕少女在園中說話，扶了扶鬢髮整理儀容後，面帶笑迎上前去。

    “雲公夫人，真是多時未見了。”

    國公夫人一詫，先是領著兩個女兒見了禮，才客套地回話：“與陸侯夫人的確多時未見，今兒個天氣好，將軍府栽的花都開了，到底是程夫人愛花，讓匠人精心侍弄了這滿園春色，否則咱們就沒這眼福了。”

    雲知渺乖巧地在旁站著，清凌凌的目光落在定遠侯夫人身上。

    陸家的事，陸時棠鮮少提及，關於這位侯夫人，她也知之甚少。

    只是這般打眼看，面上是個和善人。

    “這是雲公夫人的二女兒吧？長得真好，同雲公夫人年輕時有五六分像呢。”

    雲知渺屈了屈膝，卻被定遠侯夫人雙手扶著。

    “好孩子，方纔都行過禮了，不用這樣客氣的。”

    定遠侯夫人笑容溫和，轉而又從腕間褪下一枚白玉鐲，套到了雲知渺纖細的腕上。

    “一點小見面禮戴著玩玩，我一瞧你這孩子就喜歡得緊。”

    那玉鐲通體清透，沒有一絲雜質，水頭是上上成色。

    雲知渺斂著眉目：“陸侯夫人，這太貴重了，我收不得。”

    “收得收得，年輕姑娘就是戴些玉戴些翠，賞心悅目呢。”定遠侯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轉而也拔了一隻珠釵戴到雲輕宛鬢間，一碗水端平。

    “渺兒宛兒，快謝謝陸侯夫人，長輩贈禮是愛重小輩。”國公夫人溫聲笑道。

    既國公夫人都這樣說，雲知渺也就沒有再推辭，與雲輕宛一同行了謝禮。

    定遠侯夫人又誇了幾句，才熱情地拉著雲國公夫人，要到亭子裡去坐坐。

    兩家的夫人年紀沒差幾歲，雖從前只是相識，沒怎麼走動，但定遠侯夫人有心拉近關係，話題都揀著國公夫人愛聽的說，沒一會兒就熱熱絡絡了。

    “還是雲公夫人有福氣，兒女雙全，和國公爺又鶼鰈情深，不知羨煞多少人。”定遠侯夫人嘆了口氣，“侯府裡冷清的很，時棠那孩子又總在戍營，我都盼著他早些成家，府裡能重新熱鬧起來。”

    繞了這一圈，國公夫人總算是聽出點意思。

    她悄眼打量了定遠侯夫人一番，心裏納悶起來。聽聞這陸侯夫人是個眼裏揉不得沙的脾氣，陸時棠是外室生的，陸侯夫人怎麼像是一點膈應都沒有，當成親兒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