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曉佳講到這兒，指指自己的眼睛：“從那以後，我的眼睛只要看到鬼，就會劇痛，不停地流淚。我本來在京城拜了師父修道，可是那次回京城後，師父說我煞氣太重，因果深，這麼修出來的，只能是邪仙，要受的苦，無窮無盡。”

    我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肘窩，那裏有一個淡去的疤痕，像被什麼刺穿後留下的。

    那個被放血的小女孩就是我。

    我覺得屠曉佳陰陽眼出問題，一定和喝了我的血有關係，只是現在還不清楚村裏為什麼搞這一出。

    “然後呢？”我繼續問。

    “然後，師父幫人走陰看事的時候，被蛇煞纏上死了。”屠曉佳苦笑，“我去求別人，沒有人再願意收我，我的日子也的確越來越苦了……”

    屠曉佳婚後，跳進了一個巨大的火坑。她的丈夫出/軌成性，養的玩的連名字都記不過來，甚至把她也當做名利場上一件可以交換的商品。屠曉佳爲了鞏固丈夫仕途上的同盟，不得不盡可能取悅他骯髒的癖好。她想脫身，但丈夫位高權重，她已經成了綁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無可奈何。

    幾年前，她實在熬不住京城的折磨，想回家待一陣子，誰知道卻在回來的時候，撞見父兄犯了藥癮的一幕。

    “太恐怖了……”屠曉佳說起來還心有餘悸，“他們像蛇在地上爬……不用四肢，就那麼扭動著，滿屋子爬進爬出。”

    後來是崔演送了藥來，給這兩個人吃了，他們詭異的舉止纔算平靜。從那時候開始，屠曉佳才知道有“藥”這回事，而自己家的生意之所以能做那麼大，也是因為父兄把這藥當做“護身符”，做事才肆無忌憚。

    只是這個藥吃了以後，不能離開盤城地界，也不能擅自斷藥。吃了的人，離開盤城會染病，虛弱直至死亡。斷藥的人，就會變成滿地爬的那個樣子。

    不過崔演也告訴她，只要按時吃藥，就不會再出現這種情況。而且，這個藥吃到一定的量以後，不但這些副作用會消失，還可以自由活動，那就說明“修為大成”。並且爲了向屠曉佳展示了一下成效，還專程和她一起去了趟京城，讓她看自己離開盤城還好好的。

    屠曉佳對此本來是不信的，她還試圖騙屠曉民跟自己離開盤城，但是車纔開出盤城，屠曉民就捂住胸口劇烈抽搐。屠曉佳就近把他送去臨市的醫院急救，醫院只說是心梗，搶救回來了，但時不時復發。屠曉佳怕了，把屠曉民轉回盤城當天，屠曉民居然啥事也沒有，生龍活虎起來。

    從那以後，屠曉佳也不得不信了這個邪，沒有再提讓父兄離開盤城的事。

    我還是沒有想明白：“海鳴村用藥控制外面的人，圖什麼？”

    屠曉佳說：“我也是猜出來的，起初我以為那個癮犯了以後，就是亂爬。但不是，他們是有目標地爬。”

    “什麼目標？”

    “海鳴村。”

    屠曉佳話語裏帶著越來越強烈的恐懼：“他們在往海鳴村爬。”

    我想到之前她說的：“所以你才說，停藥他們會變成海鳴村的一部分？”

    屠曉佳戰戰兢兢地點頭：“柳畫，你沒有意識到嗎？整個海鳴村……都是圍著你轉的，那個藥，非常可能和你也有關。我在關外的時候，我哥不止一次讓我找到你，說找到你，海鳴村就能給他足夠分量的藥，讓他‘修為大成’，可以獲得自由，不用再被藥癮折磨了！”

    聽到這裏，我完全明白了她和屠曉民當初綁架我的意圖。

    屠國強父子被崔演蠱惑，帶屠曉佳一起去了海鳴村，參與了那個放我血給他們喝的儀式。屠曉佳從此被弄壞了陰陽眼，還連累她的師父被蛇煞纏死。她想擺脫折磨，屠曉民想擺脫藥癮，正好我回來了，他們知道海鳴村在找我，就想拿我做人質進行交換。

    但是他們沒有想到，途中出了事故，屠曉民死了。

    崔演，屠國強，杜陸，屠曉民……與這個藥的利益鏈條相關的八個人，都已經魂飛魄散。

    可盤城吃了這個藥的人，又有多少？

    他們現在應該都停藥了，也會像屠國強和屠曉民那樣，趴在地上蠕動著，像蛇一樣地爬去海鳴村嗎？

    那個場面，想想就起雞皮疙瘩。

    “你得回去，我聽海鳴村的人說，你也是海鳴村的一部分。”屠曉佳戰慄著，“海鳴村一定有更可怕的東西，你是逃不掉的，有龍君在，你也逃不掉！”

    她正說著，突然轉頭看向身後，太平間的門噹啷噹啷地響，我在這樣的噪音下，隱約又聽到了昨晚上一樣的“吧嗒”聲。

    玄溟鑽出我的頭髮，重新化成人形面向屠曉佳：“有東西靠近了，但是方位被幹擾，看不到來向。”

    我怕屠曉佳又被嚇到不敢說，趕快問：“誰殺了你？”

    “我沒看到！但是我看到了白影子，白的東西繞著我走，我不知道那是人還是鬼……”屠曉佳驚慌地面向大門，“我只知道我的氧氣管被拔掉了，但是別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屠曉佳正退著，她的腳下突然出現一個深深的土坑，裡面伸出一隻雪白的小手，猛地抓住了她的魂魄。

    玄溟掐訣制止那隻白手，土坑裏陡然升起一個透明的金罩扣住屠曉佳，彈開了玄溟的訣。

    “法器？”玄溟看著金罩皺眉，重新在指尖聚上一團電火花，另一手把我從地上抱起來，直接將電劈在太平間的地面，電光沿著地磚竄向屠曉佳，擊穿了金罩，那隻小白手立即放開屠曉佳的鬼魂，鑽回土坑裏。

    屠曉佳的鬼魂飛來匍匐在地，對玄溟千恩萬謝。

    我怕玄溟扯到身上的傷，趕忙讓他把我放下來，還好玄溟一直到現在看著都沒什麼事，在他向我坦誠傷勢前，我可不敢再讓他太大動作了。

    “剛剛那個抓你的東西，是之前拔你氧氣管的嗎？”我回頭問屠曉佳。

    屠曉佳拼命搖頭：“這回我真的不知道了，我能告訴你的都告訴你了，我現在只想求求你，去找我哥的屍體……我哥已經魂飛魄散，但是他屍體剩下的部分，被你表舅帶去海鳴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