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醫院的門診大廳見到了柳玉術，玄溟坐在椅子上摟著我的腰，不讓我離他近一步。柳玉術還是以前嚴肅正經的態度，告訴我們屠曉佳的遺體現在已經轉移到了太平間，趁著出殯之前可以去看看。

    “不過我不建議你去看，她在死前已經出現身體部分組織的潰爛，還生了蛆蟲。”柳玉術說，“如果你對她的死亡事實不放心，我也是可以找關係讓你去看一下的。”

    一想到屍體滿身長蛆，我不太想去看了，可還覺得蹊蹺：“她就這麼死了？”

    “她在車禍中傷勢慘重，救治也沒有希望了。”

    “她死前說什麼了嗎？”

    “很遺憾，她一直昏迷，什麼也沒說。”

    我沒轍了，玄溟不吭聲，站起來就要把我帶走。

    “玄溟。”柳玉術說，“昨天你和天龍大哥爭執的結果，告訴柳畫了嗎？”

    “蟒家的事和你沒有關係。”

    “但柳畫很擔心你的安危，你總是瞞著她，怎麼讓她安心？”

    “那也和你沒關係。”

    玄溟攥緊我的手，把我拉著離開醫院門診，我回頭沒有看到柳玉術跟上來，可能這下是真的要鬧掰了。

    從認識他們倆開始，柳玉術和玄溟的關係時好時壞，我一直想不通柳玉術的態度，現在忽然覺得，他倆都是蛇家，如果沒有我前世那個事情，會不會他們原本的關係還不錯？

    “玄溟，我……其實想起來一點前世的事情。”我覺得瞞下去不好，就和他說了。

    玄溟馬上停住：“你想起來什麼了？”

    他的眼神很兇，我不敢說我是掉進祭壇的時候看見的，只能略掉我怎麼想起來的，直接說我想起的內容：“想起來的也不多，就是……我看到你和我在房間裡……”

    說看到他闖進我屋裏強*我？

    太羞恥了，說不出口。

    我組織好語言：“就是前世咱們兩個第一次，我只想起來了這個。”

    玄溟的臉色馬上好了，俯身親暱地問我：“是麼？你想起來是什麼感覺？”

    這兒可是醫院大門口啊，人來人往的，我怎麼在這兒回答他這種問題？糾結了好久才擋著臉小聲對他說，回去再和他講。玄溟不甘心，說，如果我在這裏說清楚都想起了前世的什麼，他願意滿足我的一個願望。

    他每次用願望來交換我都拒絕不了，就拉著他到花壇邊，把我想起來的情節貼著耳朵和他講了一遍，他聽得特別認真，還故意在有些讓人害羞的細節上，用他深沉磁性的嗓音“嗯、嗯”確認。害得我講完的時候從臉到脖子都紅了。

    “想起來這些就夠了。”他聽完吻了吻我。

    “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沒關係。你不要再去陰司，也不要再碰那些法術，就想不起來。”

    我對上他的目光，忽然意識到，他應該知道我是怎麼想起來的。

    所以他不讓我拿那個通行令，是爲了不讓我想起前世？

    那他在見我第一面的時候，為什麼問我記不記得他，我想不起來，他還有點失望？是因為他現在接受了現實，接受了這個想不起前世的我嗎？那也沒必要故意讓我想不起來呀。

    除非前世有什麼很不好的事，他寧願我不記得。

    被瞞在鼓裏的滋味不好受，將心比心，我很理解玄溟討厭我騙他的舉動，那他倒是先別瞞著我好不好。

    玄溟粘著我，非說要帶我回去再“切身感受”一下前世那晚上的經過，我匆忙按住他亂動的手，說道：“我的願望還沒提呢！”

    “不急。”

    “急！”

    玄溟無可奈何地順從了我，我說：“我想去驗屍。”

    剛剛柳玉術篤定地說屠曉佳死於車禍留下的傷勢，而且還主動提起她的屍身情況，問我要不要去看屍體。我知道柳玉術一向周到，但是這也太周到了。如果只是通知屠曉佳正常死亡，那麼他只要重新加我的聯繫方式，告訴我一聲就行，沒必要專門讓我來醫院。

    就好像他擔心我要驗屍，而專門為此做了多一手的準備。

    柳玉術大概不會害我，但對玄溟，他可是在胡風簫那個陣法裡出過手的。

    我和玄溟說了想法，他沒有再拒絕，拉著我的手繞進醫院的地下車庫，沒走幾步，停車場上就看不到私家車了，通暢幽靜的車道前面有一個醫院的入口，門前停著兩臺黑色的靈車。

    玄溟帶我從這扇門進去，裡面是寂靜的走廊，盡頭一扇雙開鐵皮門閉鎖著。我聽說過，醫院的停屍間一般在獨棟或者地下一兩層，避開人群，也可以方便靈車停靠。

    “這能隨便進去嗎？”我看向監控攝像頭。

    “監控已經干擾過了。”玄溟說著，直接推開了大門，直接暢行無阻地進入了太平間。

    我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之前他順手開了音心琴行陽臺門的時候，我就該知道他是個進屋撬門鎖外出切電路，殺人越貨的好手。

    靠牆兩側的金屬冰櫃整整齊齊，死者的名字標籤都寫在櫃門上。玄溟一眼就找到了屠曉佳，直接把櫃子拉抽屜似的拽了出來，拉開黑色的裹屍袋。我沒有靠太近，只能看到一點點屍體蒼白的鼻樑。

    “怎麼樣？”我問，“和柳玉術說的有出入嗎？”

    玄溟眯眼看著屍體：“柳玉術不是瞎就是故意的，這人不是死於傷勢過重，是窒息。”

    柳玉術居然真的沒說實話。

    我立刻走到玄溟身邊，鼓起勇氣朝裹屍袋裏麵看去，屠曉佳的屍體已經冰凍僵硬，連麪皮上的細紋都展開了，比之前顯得年輕了不少。臉上由於車禍造成的傷口東一條西一條，她是穿著病號服死的，乍一看看不出有什麼問題。

    但她肚子部位的病號服上，有些不知道是什麼的汙漬，乾結成了硬塊。

    “那是……”

    “那是她身體潰爛流出的組織液，在她還活著的時候，一定有人在故意放任她的身體腐爛生蛆。”

    “為什麼要這麼做？”

    “不清楚。”

    玄溟說著轉頭，看向我們身後的太平間入口：“來了，問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