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夜半吊人
香堂處的風停了,玄溟現出形貌,一向金色發亮的眼眸暗淡無光,我立刻去抱住了他,他的呼吸很重,身體慢慢滑下去,壓得我也跟著跪坐在地上。玄溟在我的懷裏化成了一條青黑色的大蟒,安靜地纏繞著我,我環抱著他輕撫鱗片,手掌溼滑,抬起來掌心裏已經握了一把鮮血。
傷到這個程度,難道就是蟒太公的“適可而止”嗎?
我心疼玄溟,但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幫得到他,他們神仙妖怪好像是要在洞府才能恢復得快一點,他怎麼還從洞府裡跑出來了呢?現在變成這個樣子,我怕不是得找個獸醫給他看看。
玄溟一動不動,除了還有心跳,儼然不是條活蛇了。我像抱被子似的努力把他捲起來,一點點挪往屋裏挪,地上拖了長長的一條血痕,我怕他痛,又去拿了床單裹住他的身子,終於艱難地弄回了床上。
現在這個情況,我沒法再打電話請求柳玉術支援,我肯定拉得下臉求他,但他們兩個之間有矛盾,我實在不放心把受傷的玄溟交出去。黃立秋多半拿了另一個仙的好處,不知道對玄溟究竟是個什麼態度,我也不敢再問了。
好在玄溟的呼吸和心跳都還算平穩,我去打了溫水給他擦掉身上的血,蓋上被子。反正也睡不著,我就在屋裏繼續收拾衛生,地板上的血跡觸目驚心,光擦乾淨就花了半宿。
屋子收拾乾淨,我也餓了,想去廚房找點吃的,一低頭看見垃圾桶裏有兩頁紙,一張平平整整,寫著我去找胡風簫的那一行字。另一張皺巴巴的,上面的字密密麻麻,是我走之前團起來的那一張。
玄溟居然都看到了,甚至還把之前丟進垃圾桶裏的展開了。
要不是蟒太公在這兒,他可能就會去找我了吧。難道是因為我去了胡風簫那兒,所以在蟒秀蓮提到胡風簫的時候,他纔會突然那麼生氣地掐蟒秀蓮脖子?
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吧,我不應該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不然容易產生很多不切實際的妄想,失望的時候,一定承受不來。
我從冰箱裏拿了片面包出來,才發現這一晚上太忙,窗簾都忘了拉。走上去拉窗簾的時候,順帶著往樓外看了一眼,對面的樓窗戶裡面站著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太,直直地瞅著我這邊,嚇我一跳。
我趕緊把窗簾拉上,回頭望向掛鐘,現在是凌晨兩點。
這個時間直勾勾地站著看窗外是有點滲人,但我往好了想,估計是老人本身覺就淺,起個夜看看風景也行吧。
我回頭在屋裏走了個對穿,去關客廳的窗簾,下意識地又看了看窗外,對面樓的視窗,又一次出現了白髮的老太太,渾濁的眼球直視著我。
為什麼兩邊朝向不一樣的窗戶,會在不到一分鐘裡出現同一個人?她是怎麼突然移動到這邊的?!
我的心砰砰直跳,還沒看清就慌忙拽上窗簾。
是不是我看錯了?客廳和廚房是相通的,也許是玻璃的反光?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忽然想要確認一下自己的想法,回去關了客廳的燈,整個屋子陷入黑暗。我輕輕捏住窗簾的邊緣拉開一個小縫,把臉湊到縫隙前,看向窗外。
把眼睛湊上去的一刻,我知道我不用看對面了。
因為那個老太太,正大頭朝下趴在我的窗子玻璃上,注視著我。
老太太蓬亂的白髮掃著玻璃,佈滿皺紋的臉煞白,兩眼渾黃,張著沒牙的嘴,發出“啊啊”的叫聲。
我一屁股摔在地板上,忍著疼跑回臥室,抱緊了被窩裏的玄溟。窗外傳來“吧嗒”“吧嗒”的聲音,月光透進薄薄的窗簾,人形的黑影在玻璃外面爬過,“吧嗒”聲斷斷續續,忽遠忽近。我捂住耳朵,把臉埋進被子裡。
外面的動靜不知道什麼時候停的,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夢裏許多老頭老太太圍著我爬,像什麼動物。
第二天玄溟比我先起來的,已經變回了人形。我拉著他要檢查身上的傷,他說什麼都不給我看,還一臉不高興地皺著鼻子,問我柳玉術昨天是不是來過。我老實承認了,告訴他屠曉佳死亡的訊息,他好像並不怎麼在意,又問起我為什麼一定去找胡風簫,寫那麼長的紙條為什麼扔掉,只給他看一句的那個,還說我是不是故意要惹他生氣。
我服了他,一大早起來就跟刑訊逼供似的,幹啥呀。
看在他受傷的份上,我也不和他擰著了,把我的心路歷程和他簡單地解釋了一下,他好像還不是很滿意。我不想說這個,就把昨晚上看見爬窗戶的老太太的事告訴他。
“那是什麼東西?”我問他。
“不知道。”
“你都不知道?”
“反正不是鬼,沒有鬼氣。”
玄溟說得這麼肯定了,我想那應該沒錯,但不是鬼,那是什麼啊?怎麼覺得更瘮得慌了?
他把我抱在膝上,讓我不要害怕,昨晚是突發狀況,但是今後他清醒著,不會再讓奇怪的東西靠近我。
我在他懷裏賴了一會兒,起來化妝,順便和他說說話:“對了,我還沒問,之前白無常說的,有人在祭壇的隱藏下動了手腳的事,調查的怎麼樣了?”
“周恆不知情,土地也說並沒有感覺到異常。”玄溟說,“可能是看錯了。”
“最好是看錯了吧。”
“嗯。”
話題又一次卡住了,玄溟平時話就不多,但是現在我總是覺得他故意不想讓我參與,好多事情,我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清楚,還是不想讓我清楚。
我回憶著之前我們經歷的事情,有些古怪的地方一直沒有解開。但是我沒法判斷自己是不是多心,所以暫時先放下,以考慮新的情況為主。
“我想去醫院看看。”我收拾好出來,“昨晚上我沒看清那個老太太,你說會不會是屠曉佳死前壓力太大一下頭髮都白了,對我懷恨在心,死了以後跑過來爬窗戶嚇唬我?”
玄溟臉上冷冷的,語氣卻很溫柔地對我說了句:“胡扯。”
我噘嘴:“去看看嘛。”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