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滿臉是血，撬棍留下的傷口在額頭上皮開肉綻，有些恐怖。

    “不，不止這一次。”他繼續回憶著，“我從未見過有你這樣孽緣深重的人……沒有修為也沒有執念，卻隔了九個甲子才轉世投胎！”

    我沒有明白他的話，什麼奈何橋，什麼甲子，什麼轉世投胎？

    而且他看著年紀比我大，應該比我投胎早，為什麼他會說見過我？

    祭壇慢慢地在他身後立起，像一道通往深淵的血色大門。

    我胸前的符咒隨著呼吸閃爍，金光突然四散消失。

    周恆喜形於色：“符咒的靈力耗盡，琴行有我道法保護，龍君怕是趕不及了！”

    我稍稍吃了一驚，隨後卻看到周恆背後的窗外雲霧躥升，一雙帶著怒火的金眸出現在玻璃外，那雙眸子一眨，窗玻璃上立即顯現出大片的符文，連帶著整座房子發出劇烈的震動。

    周恆發覺身後的異樣，猛地回頭看見玄溟，落地窗外的符文在這個瞬間潰散，玄溟直穿入室，一掌揮開周恆向我飛來。

    周恆倒地，可那個血潭般的鬼輪沒有分毫變化，我突然發覺不對，周恆手指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好多紅繩，起手把祭壇直直朝著我推了上來。玄溟周身盤桓著閃電劈中祭壇，祭壇卻沒有像從前那樣被打散，反而擴張得更大！

    我向玄溟伸出手，指尖即將觸碰的一瞬，祭壇的血色吞沒了我，從沒有過的驚慌從玄溟眼中閃過，成為我最後的所見。

    ……

    時間的感知消失了，頭腦異常混亂，我的身體不聽使喚，視線一片模糊。

    這是祭壇裡面嗎？

    然而周圍不再是血色，月色銀白，影影綽綽，四面木花窗的的影子投在青磚地上，好像古代的閨閣。

    我的意識更加混亂了，這裏看起來完全陌生，但我卻覺得這裏屬於我，是我生長到大的地方。

    我搖搖晃晃，扶著桌子才能站穩，銅鏡被我撞倒在地，叮叮噹噹地滾了兩步。我急忙蹲下去撿鏡子，一不小心藉着月光看到了鏡中自己的模樣。

    桃腮粉面，遠山細眉，一點朱脣，頭上挽的靈蛇髻簪著幾隻珠花，身上的薄絲長衫領口半解，露著刺繡抹胸的邊緣。

    這是我，可又不是我。

    看著看著，我居然像在對鏡打理自己的妝容一般，心中莫名地忐忑又期待。

    大晚上的，妝點這麼齊全，是爲了等誰？

    我想不起來，記憶裡有一個巨大的斷層，但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繼續順從著當下的所作所為。我將銅鏡放回桌上，坐下左等右等，猶豫了很久，終於下決心推開了一點窗縫。明亮的月光透入屋內，我張望著窗外的四合院，有些失望地合上窗子轉身。

    驀地，一陣清冷從身後擁上了我。

    這股感覺無比熟悉，我心跳突然加快，輕聲問著：“……七爺？”

    “是我。”

    這是玄溟的聲音。

    我努力想要記起自己應該做什麼，可脫口而出的卻是：“請您放開。”

    “你不願親近我？”玄溟的指尖撫過我的臉，我扭過頭去，看到了他俊美無暇的容顏。

    可他和我印象裡不一樣了，他穿著古代的鎧甲，霞光般絢爛的綢帶在他周身飄蕩，像剛從描金繪彩的壁畫裡走出來。

    我很難抗拒他的撩撥，幾乎是強迫著自己從他懷裏掙脫的：“今日約您相見，是爲了向您說清，以後我都不會再見您了。”

    玄溟向前一步：“為何？”

    我被他的氣勢嚇得步步後退，雙手緊攥在胸前：“因為……我與他有婚約在先……我不能背叛他。你我相遇本就是一場錯誤，我只願趁著還沒有深陷其中，早早了斷……”

    “可我已深陷其中。”玄溟的目光堅定不移。

    我更加慌亂，不敢再看他：“不對，這樣不對……”

    “他們私自把你許給柳家，是他們不對！”玄溟異常強硬。

    我被他嚇到，忽然踩空，跌坐在床上，不禁心痛如絞：“可是現在已經晚了……我得離開這裏，不能再……”

    “你離不開我了。”玄溟森然壓向我，低沉地宣告著。他捧起我的臉頰吻上來，我的手在他胸前無力地推了兩下，就沒有再反抗下去。他身上彷彿有我無法抵抗的誘惑，無論他對我做什麼，我都會淪落進失控的泥潭。

    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長夜漫漫，玄溟心滿意足後從枕邊消失，清晨的日光灑在我骯髒的赤體上，讓我眼睜睜看著他留下的一地狼藉。

    冷意像刀子爬上我脊背，一點點將皮肉剝開。我痛到流淚，咬牙不敢發出抽泣的聲音，手指慢慢摸著自己的後脊，冰冷堅硬的鱗片割破了我的指腹。

    眼前的景象開始遊離，劇痛繼續向我的體內紮根，日光和床榻漸漸被漆黑浸染，我被鱗片剝蝕著血肉，身體卻僵死般一動也動不了。

    黑暗驟然褪去，我猛得深吸了一口氣，宛如重生。

    我還沒有完全看清周遭的情況，馬上就被一隻手按在胸前。

    “玄溟……”我知道是他。

    他把我從祭壇裡面救出來了。

    “你在裡面看到了什麼？”玄溟抱著我的手用力到發抖。

    我愣了愣，低聲說：“我不記得了。”

    背上的痛覺還在，一動就刀割一樣，但是比剛剛在幻覺裡面好了很多。我現在還是沒有辦法順暢的呼吸，只有意識在漸漸清醒。

    我們還在琴房裏，祭壇不見了，顧心怡和潘遠還在牆角，我沒找到周恆。

    “柳小姐！你還好嗎？”顧心怡慌張地叫著我，“剛剛你都掉進去一半了，幸好龍君把你拉住，一下就拽出來了！可是你就是不醒……”

    我有點驚訝，以為自己掉進去了很長時間，可是其實玄溟早就救出了我，我連掉都沒完全掉進去。

    那我看到的那些是什麼？

    單純的幻覺嗎？

    剛剛昏迷中遇到的幻象其實我記得一清二楚，可是正因為和玄溟有關，而且讓我非常不安，我現在反而不想告訴他。

    現在還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

    “周恆……”我忍痛詢問，“他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