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闖入琴行
我鬆懈的神經立刻緊繃起來。細聽,忽遠忽近似有似無,一隻孤零零的海鷗大叫著飛過,打斷了我的專注。琴聲卻突然有了清晰的來向,我望著海鷗飛來處,確定沒有聽錯。
玄溟又開了不遠,在街角停下。我跟著他下車,車燈照明中,我看到街對面一間白色歐式裝修的店面,就是“心音琴行”了。
琴行的大門被不鏽鋼捲簾門鎖住,從外面什麼都看不到,二樓的小陽臺上停著一排海鷗。這些海鳥夜間應該回到海灘附近棲息,這時候出現在無人的街道,十分反常。
明明到了近處,琴聲卻聽不到了。
玄溟看著琴行窗子,道:“這裏有陰魂的氣息。”
我一聽,害怕裡還帶著點興奮:“在裡面嗎?”
玄溟給了我一個確定的眼神。
可是門鎖著,我進不去,來都來了,實在不想打道回府,於是我打上了那個陽臺的主意,就算不進去,爬上去也能看看裡面都有什麼吧。
房上的海鷗哇哇亂叫,玄溟眯了眯眼睛,海鷗突然像是受到驚嚇,全部騰空飛走。
我發現他走到哪裏哪裏變敞亮,正神的氣場還真是不一樣。
其實,我還不是特別理解他這個“在位正神”的含義,他似乎不怎麼喜歡提起自己的身份,如果不是被陣法逼迫現了原形,他甚至不主動交代自己是龍。
似乎他那些名目繁多的規矩,之所以和柳玉術胡風簫不一樣,也是因為這一地位上的不同。
這樣的話,他親自下場的不便我也就理解了。
“這次明顯是有關鬼的事,但鬼見你就跑,你確定可以嗎?”我問玄溟,“以前你都是怎麼處理的?”
“我以前不管也不問,若修士仙家陰司都處理不來,纔會請我去鎮壓。”
這……聽起來像個甩手掌櫃呀。
我接著問:“那你平時管什麼?”
玄溟看看天:“調風順雨。”
我問了好像白問,他是條龍,不管颳風下雨管什麼?
玄溟好像看出我對他的疑惑了,又說:“龍息是一方氣運輪迴所在,所以涉及大型陣法及眾多生靈的事,八成要落到由我處理。與其讓他們拖沓到不可收拾再給我,不如我提前插手。”
這麼說是沒錯,可是你一身正氣怎麼插手。
但既然他想管,我在這件事上能做的,就是替他想主意:“有沒有辦法讓鬼不那麼快發現你?比如藏起氣息,讓它們感覺不到什麼的。”
玄溟邊思索邊說:“我的存在很難隱匿,只能賭那鬼無知且膽大了。”
說罷,他“騰”地一下化成那條長著銀鬃小黑蛇,在半空中彎曲靈動地朝我飛來,像跟絲帶繞在我的脖子上。
他在我胸前盤繞,忽然昂起頭來:“你的心跳為何這麼快,害怕?”
“有一點點怕鬼,但是沒關係。”我忙說著,可不敢承認是因為他游來游去,弄得我想到了羞恥的事情。
拜以前逃家多次的經驗所賜,我翻牆上房手腳還算靈活。二樓陽臺不算高,我踩著旁邊的裝飾物,抓住欄杆一下就翻了上去。
上去以後,陽臺的門確實是鎖著的,玻璃門上貼了米字膠帶,是爲了防颱風保護玻璃不被吹壞。我探頭看了看,裡面是筆直的走廊,通透到房屋的對面,我甚至可以看到那邊窗外的月光。
我緊張地繼續張望,冷不丁“咔吱”一聲,窗子的鎖從裡面開啟了。
我差點嚇出聲,玄溟道:“是我開的。”
“你下次幹啥提前和我說一聲,嚇死我了。”我拍拍心口。
玄溟繼續安靜地趴著,我小心翼翼地進了屋裏,兩手不知道往哪裏放,縮在胸前捏著他細長的身子緩解緊張,玄溟這次也不禁止我摸他了,小尾巴勾著我的指尖,一扭一扭的。
琴行裡也沒有動靜,屋子裏迴盪的只有外面海浪聲,我躡手躡腳走了一會兒,突然想起捲簾門是從外面鎖上的,那麼說明裏麵沒有人了啊。
那我這麼小心幹嘛,是怕打擾人還是打擾鬼?
我鬆了鬆勁兒,叉腰做個深呼吸。
突然,琴聲響了。
這聲音來得突兀且洪亮,就在樓下。
琴聲一起,我的呼吸和腳步聲都被掩蓋,反而給我壯了膽子。我小步走下華麗的旋轉樓梯,一樓也是黑暗的,那唯美動人的琴聲還在繼續,即便我不懂音樂,也能聽出演奏者非同一般的嫻熟。
如果不是想到彈琴的可能是鬼,我都想靜靜地在這裏聽上一晚。
月光照在最後一級臺階,我看到了擺放的部分鋼琴,卻沒有看到哪一個在演奏,正想繼續走,玄溟抬頭向前探了探,道:“它在裡面,過於專注了,沒有發現我。”
專注於彈琴嗎?
死後依然沉浸在自己的音樂中,那應該是一隻很浪漫的鬼吧。
我在玄溟的同意下繼續走,一樓的光線明顯比二樓更明亮。終於我看到了一樓的全景,這裏擺放著十幾架不同樣式的鋼琴,而大廳的正中是一架美麗的純白色三角鋼琴,月色皎潔,在鋼琴光澤的漆面上映出星點似的閃光。
那盪滌心靈的鋼琴聲即在耳畔,似乎就是出自這架琴。
三角鋼琴的頂蓋撐開著,座位正好對著我下樓的方向,那琴前一個影子正背向我,傾心彈奏。
我居然沒有感到恐懼,彷彿鋼琴聲讓我完全放鬆了下來,那是一個男子,姿態端正,西裝革履,月光在他周身勾勒出銀白的輪廓。
他就是在這裏的那個陰魂?
琴聲漸漸悽美,似乎在訴說著什麼。他依舊沒有注意到我和玄溟,還在兀自沉浸,我也聽愣了神,站在一架琴邊不忍打擾。
玄溟忽然貼到我的鬢角:“不對,這是個人。”
是個人,難道是那個有謀殺女學生嫌疑的琴行老闆?!
我一驚,退步想躲回樓上,背後一陣冷意襲來,我扭頭猛撞見一張慘白的人臉從空中直撲我的眼前,玄溟頓時昂頭嘶聲,那慘白鬼臉瞬間消失。鬼是跑了,可我腳下沒穩住,一不小心扶在旁邊鋼琴的琴鍵上,震耳欲聾。
大廳裡的琴聲戛然而止。
那個人發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