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心來一想，我也覺得剛剛的動靜鬧太大了。懸空在六樓外的鬼輪，這些聚集在李蕊家裏的鬼魂，如果都是張從善所說的那個法術，的確不能小覷。

    李蕊的家裏平靜了下來，還好她的母親只是受到驚嚇昏了過去，沒有大礙。李蕊不停地衝我道謝，弄得我有點招架不住，回絕了謝禮以後，我表示還是希望她今後可以振作起來，不必再爲了任何人改變自己人生的計劃了。

    對她而言，失去苞苞，既是悲痛遺憾，又何嘗不是解脫。

    放棄自己的一切而去揹負額外的責任，我說不清是對是錯。一千個人有一千種選擇，我無權評判。或許在做出選擇的那一刻，很多人都只是不得已，而鮮少有堅定不悔的“我願意”。

    我走到現在，又有幾個選擇是自己心甘情願的呢？

    我幫著李蕊把她母親放平在地板上，打了急救電話。打完電話，我忽然劃到通訊錄裡面有柳玉術的名字，很是奇怪，我明明記得沒存過他的電話，但還是試探了一下，打過去了。

    那邊很快就接起了，還真是柳玉術溫和動聽的話音：“柳畫，有什麼事嗎？”

    我下意識地瞥了一眼玄溟，他正緊緊盯著我的手機。

    “你怎麼在我通訊錄裡的？”我心虛地問。

    “我存進去的，想到你可能會需要。”柳玉術說得理所當然。

    沒想到，還真需要。

    “是這樣，我這邊有個孩子，不太想去投胎，不知道送到二爺管的堂口裏修煉，可以嗎？”我看著抱在李蕊身上的苞苞。

    “哦？可以呀。地址發給我，我馬上就去。”他爽快地答應了。

    “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我問。

    “不用，能為你做點事，我樂意之至。”

    我很怕他這麼和我說話，從小我就對別人的好意手足無措，尤其是不要我報答的那種，我真是會惶恐得要死。

    可他明明欠我的啊！柳畫，你慫啥，理直氣壯一點！

    我清清嗓子：“那就謝謝二爺了，我和玄溟還有點事……”

    我還沒說完，玄溟已經把手機拿走，毫不客氣地衝柳玉術說道：“這兒有人做法纏魂，像個祭壇。”

    “祭壇？”柳玉術語氣肅然，“收了多少魂魄？”

    “至少上百，不是一朝一夕所成，來了再說。”

    說完他結束通話電話，把手機還給我。

    李蕊看著手機自己飛起落回，嚇傻了，我苦笑著說這是我“頭頂三尺有神明”。

    玄溟把幾個娃娃的鬼魂都驅散，只留下一個“活口”，準備帶走問話。我撿起娃娃，把裡面會住進鬼魂的情況告訴了李蕊。娃娃還是可以留著，只要打心裏不把它當做人，就沒有關係。

    不過李蕊經歷了這一番打擊，也不敢再留娃娃了，把它們全都塞進垃圾桶，打包扔了出去。

    沒幾分鐘柳玉術就到了，但他也沒有現身在李蕊面前，而是直接來問苞苞一些簡單的問題，他一伸手，苞苞就主動地握著。柳玉術同樣是蛇，可苞苞這親近的樣子，和剛剛看到玄溟時簡直判若兩人。

    柳玉術收下了苞苞，讓明翡和丹碧帶苞苞去堂口記名。他告訴我，從今以後，苞苞就可以成為李蕊的守護靈，保佑她的平安。我如實轉告李蕊，並把供奉苞苞的需要和她交代清楚，李蕊謝過我，又衝着空氣鞠躬，就是鞠的方向完全不對。

    我忽然想起件事，問玄溟：“你在聽到李蕊求救時候，就已經預設會管這件事了吧？”

    玄溟垂目：“為何這麼說？”

    “直覺，你早就卜卦算出位置，之後的問題，只是在確認我的選擇。”

    他不吭聲，我當他預設，道：“這是考驗嗎？”

    “不。”他馬上否認，“我是要處理此事，所以卜的卦，但不想你冒險，纔多問了一嘴。”

    我領會了，心裏還有點暖：“玄溟，你心思其實挺細膩的。”

    他好像意識到中了我的計，別開臉不再看我。

    離開李蕊家的時候，醫護人員也趕到了，一個嬌小的護士和我擦肩而過，我覺得眼熟，猛得轉頭去看。

    可是那一隊醫護很快消失在樓梯拐角，看不到人了。

    玄溟見我站住不走，馬上一手把我托起來，摟著就下了樓。

    “不要這樣！讓人撞見多不好！”我抗拒，畢竟常人眼裏我現在是飄著啊。

    柳玉術少有地露出了不悅：“他在向我示威，實在幼稚。”

    玄溟瞪了他一眼，不容置喙地快步帶我出去了。

    到了室外，我終於從玄溟掌中脫身。那個娃娃被玄溟丟給柳玉術，我看到黑氣溫吞地在娃娃身上纏著，並沒有造次。

    柳玉術看了看，說：“我不怎麼走陰，這東西還是得拿去給風簫看，可是風簫現在傷重不說，心思大概也不在這兒……”

    “能走陰的堂口又不是隻有他家。”玄溟道。

    “盤城靠譜的悲王鬼仙都聽他的，狐仙治下最重情義，你和他如死敵，沒人會幫你。”柳玉術點破。

    我才知道胡風簫這麼重要，這個情況確實無解。

    “盤城的仙家你已經得罪遍了，問問神祇吧。”柳玉術道。

    玄溟抬腳點點地，土地公張從善再次冒了出來。

    “龍君，柳二爺，有緣人！”張從善挨個招呼了一遍，“這回又要讓小神找什麼呢？”

    柳玉術交代了情況，張從善接過娃娃看了，道：“這就是些孤魂野鬼，確實為法術所困，無法去陰司投胎。那引線是在的，雖還是看不清施法的人，但引線在某處有一折，總覺得大有深意。”

    “哪裏？”玄溟問。

    “這個嘛……”

    玄溟這次沒有冤大頭地直接給東西，聲音又冷了幾個度，威脅道：“事關重大還在廢話，本座看你個土地想讓位了！”

    張從善立刻老實：“龍君莫生氣，我這不是想得更精確點嘛。這個地方應該就是海濱公園那裏的音心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