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輕緩，玄溟只是聽著，不去開門，我想他知道門外是誰，問了一下，玄溟說：“是柳玉術。”

    雖然先前他們打得你死我活，但現在我有一肚子話要問，還是告訴玄溟我想見見柳玉術，看他為什麼來找我。

    玄溟不情願地動動手開了門，門外柳玉術穿著乾淨的牛仔褲和白T恤，手裏還提著一些袋子，像個串門的鄰居小哥。只不過仙氣兒還是那麼膨脹，屬於如果他住我隔壁一人得道，我也能跟著昇天的那種。

    他禮貌地頷首打了個招呼，進來自動換上了拖鞋。兩個童男童女突然出現，也穿著現代的衣服，蹬著不到巴掌大的小趿拉板兒，一邊一個接過袋子跑到我面前。

    “二奶奶！這是給你補身子用的！”女孩子舉起袋子。

    “二奶奶，這是給你安神用的！”男孩子也舉起來。

    我眼看著玄溟的表情黑雲壓頂，好像要把兩個小孩踢飛，趕緊手忙腳亂地讓他們放下：“謝謝謝謝，不要再叫奶奶了，你倆肯定比我都大，這麼叫我折壽。”

    柳玉術走來，叫那兩個小孩：“明翡，丹碧，不要鬧。”

    兩個珠圓玉潤的小孩一齊仰頭看他，明亮的眼眸都是細細的蛇瞳。

    他們一直管我叫二奶奶，我其實有點犯怵，擔心該不是上輩子我幹了什麼喪盡天良的事，拋夫棄子之類？

    可是這兩個崽子長得也太可愛了吧，如果是我前世生的也不是不行……啊，不行，那我這一世和玄溟怎麼算？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女孩子的小腦袋，男孩子看到了也立刻伸過頭來，要讓我摸。

    玄溟彈指給了他一個腦瓜崩，男孩“哇”地變成了一塊手掌寬的翡翠色玉板。

    我倒抽一口冷氣，卻看到柳玉術起手一勾，那翡翠玉板飛回他掌中，落地重新變成男孩，完好無缺。

    “見笑了，這是我的兩個座前童子，乃是我身上的鱗片所化。”柳玉術拍拍男孩，說道，“男孩子是明翡，女孩子叫丹碧。”

    兩個小童被點到名字，齊齊地朝著我點頭。

    我鬆了口氣，幸虧不是什麼前世奇怪的狗血關係。

    “你來幹什麼？”玄溟非常抗拒。

    “我放心不下，來看看柳畫。”柳玉術坦誠地說。

    “看到了，你可以滾了。”

    柳玉術憂慮道：“你不可能永遠藏著她，即便你藏下去，又怎能迴避她將來要面對的命運？”

    “你當初不就是這麼做的？有什麼資格說我？”

    “我如今才明白自己錯了，不想你也錯下去。”

    柳玉術說著看向我，滿目我讀不懂的眼神。

    我請他坐沙發的單座，明明離我挺遠的，玄溟非要挪到我另一邊來，隔開我和柳玉術。

    “我的什麼命運？”我問柳玉術。

    柳玉術端詳著我，提道：“柳畫，你如今應該已經‘起鱗’了。”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後頸。

    起鱗，說的是我長出來的鱗片？

    “我可以向你坦誠。”柳玉術道，“當初我給你施法，爲了就是壓制此事。鱗片乃是你前生累積下來的因果，你可以認為，它是一個詛咒。”

    我困惑地看著玄溟，他告訴我這是“緣分”，難道我的緣分，是個詛咒？

    玄溟這時候沒有在看我，而是用威脅般的目光盯著柳玉術。

    柳玉術繼續道：“我以蛇卵的法術將其緩解，分多次排出體外，可以讓你身體儘量少、也儘量晚些承受侵蝕。但你出關後，法術失效，導致這六年未能得到化解。這最後一顆蛇卵，已經壓制得很艱難了。”

    “原本，沒有我的法術，這個鱗片會從你來月事開始，經年累月，沿著脊椎，慢慢從頸後生到尾骨。”柳玉術比劃，“每生一鱗，便是錐心刺骨的劇痛。”

    我對此已經深有體會，即便現在鱗片已經長出來了，還是隱隱作痛。

    “所以你爲了讓我不承受這個痛苦，纔給我施法下蛋的？”

    柳玉術點頭。

    我還有疑點：“那麼詛咒又和玄溟有什麼關係？不讓他找到我，究竟是什麼意思？”

    玄溟馬上插話：“沒有關係，是他想多了。”

    柳玉術欲言又止。

    我無奈地看著玄溟：“你不會說謊，是不是？”

    玄溟眼睛一抖，顯然被我戳穿了，有點慌。

    我心裏十分矛盾，一方面我太想弄清楚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可另一方面，我又不希望改變我和玄溟之間微妙的共存關係。

    我怕我知道得太多，就不能再坦然和玄溟這樣相互依偎著生活下去了。

    只要這個詛咒不是他下的，我什麼都無所謂。

    或許……即便是他下的，我也無所謂了。

    我久久地凝視著玄溟，他的侷促更加掩飾不住，忙對我道：“一定會有解決的辦法。”

    我笑了笑，轉向柳玉術：“如果鱗片長到尾椎，我就會死是嗎？”

    柳玉術啟唇微微猶豫，還是“嗯”了一聲。

    我明白了：“所以胡風簫，是想讓我在詛咒回到身上之前，把我殺了，免除我‘起鱗’之後的痛苦。”

    這麼一想，他們都好關心我啊，我都不知道自己還有這麼多種死亡方式可以選擇呢。

    好像我這一輩子活得，越來越可笑了。

    “那現在，詛咒回到我身上了。”我說，“可我不想等死。”

    玄溟和柳玉術都沉默著，我坐立不安，起身說：“你們坐會兒，我去洗點水果。”

    我站起來迅速去了廚房，那兩個小孩跟著我過來：“二奶奶，我們幫你！”

    “不要叫二奶奶。”我提醒。

    他倆大眼睛直勾勾地：“可是你就是我們二奶奶呀。”

    我還是好奇起來了，俯身問他倆：“為什麼說我是二奶奶？”

    “因為！”明翡剛要說，丹碧就把他擠到一邊去：“因為前世你嫁給我們二爺了！”

    我腦子一下宕機了。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