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的內外，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幽暗的粉紫冷光，柔靡的慢搖音樂，冷氣開得過足，吧檯裡調酒師用並不花哨的手法搖著酒水，似乎處處都在對來客說：在這裏可以放縱，但只能一點點。

    可偏偏是這樣的地方，更容易在不知不覺間醉得厲害。

    我畢業後的一段時間裏，經常爲了同事間的社交去清吧喝酒，後來覺得燒錢，同事也相處得不大愉快，漸漸不去了。在融入集體的嘗試上，我似乎總是失敗的，但總歸漲了點經驗，不至於怯場。

    駐唱歌手果然是劉登，我一眼就認了出來，他正在裝*地閉著眼睛唱英文歌，似乎沒看到我進來，於是我找了一個吧檯前的位置坐下，點了杯本店特調的雞尾酒，正好可以觀察到他的位置。

    今天我穿得不算招搖，但坐下沒一會兒，還是有一兩個小夥子過來和我搭訕了。問我是不是頭一次來，想請我喝酒，能不能加個聯繫方式之類無聊的話，我一律婉拒了。

    “美女，你是自己來的？”調酒師問我。

    “我等人。”我說著往劉登那邊瞥了一眼。

    調酒師的眼神變了，笑了笑對我說：“嫂子？”

    我回了一笑：“想多了，是老同學。”

    “那就放心了，看來我還有機會。”他調侃著。

    我並不反駁，繼續提防著胡風簫出現。劉登上一首歌唱完，調酒師衝着旁邊卡座使了個眼色，其中一個人站了起來，走到劉登跟前耳語幾句，劉登立刻抬頭看向了我。

    我心裏咯噔一下。

    他換人上臺後走了過來，調酒師在他肩上拍了一把：“登哥豔福不淺吶，同學都是大美人兒！”

    劉登笑著罵了他一句，坐到我旁邊，我下意識地躲了躲。

    “柳畫？”他難以置信地問，頭一偏，我看到了他另一邊臉上被頭髮擋住的煙疤，非但沒有因時間變淺，反而擴張成了不規則的一大塊，非常明顯。

    “稀奇嗎？”我強打鎮定。

    “稀奇。”他拄著吧檯看我，“你……變化挺大的。”

    我看出他不懷好意，甚至還隱含著仇恨。

    他想要報復我，用最殘忍和侮辱的方式。

    深紮在心裏的恐懼開始蔓延，我不由得有些膽怯，硬著頭皮不躲閃目光。

    劉登看著我，皮笑肉不笑：“你來找我想幹什麼呀？”

    “你今天會死。”我說。

    他“嗤”地一聲：“你喝多了？”

    我攥緊蛋絡子，手心裏起了薄汗。

    突然我身後伸出條手臂，直接搭在我肩膀上，小眉爽朗中帶著刺兒的嗓音響起：“呦，這誰呀？這不劉狗登嗎！又來勾搭我們家畫兒了？”

    我急忙回頭，蘇小眉已經從我身後扭了出來。她今晚一身包臀紅裙，火辣得叫人心焦口燥，精緻的妝容璀璨奪目，眉梢眼角嫵媚又張狂。

    她一出現，所有男男女女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劉登也看呆了，好一陣纔回過神來：“哈哈，眉姐，我哪兒敢啊？當初你可把我從盤城打到省城，我夢見你都哆嗦，這麼多年了都，可饒了我吧！”

    我詫異地看著小眉，原來劉登轉學是因為她……

    她微笑著繞到劉登身旁，傲人的胸脯擠著他的胳膊：“夢見我？咋的，沒受夠，想讓我床上打你呀？”

    說著她膝蓋朝劉登腿間一頂，劉登頓時發出一陣叫人頭皮發麻的呻吟，態度當場反轉，色眯眯地盯著小眉：“眉姐，我還有這福氣呢？”

    蘇小眉淺哼一聲，媚態撩人：“過去的事都過去了，你要有新花招，我也不介意嚐嚐。”

    我想到現在的小眉可能帶著胡四，頓時明白什麼是色字頭上一把刀了。

    但即便我希望劉登死，我也不想讓胡四利用小眉去做這種事。

    眼看小眉就要把劉登勾走，我趕忙拉住小眉的手，扯了扯。

    小眉回頭瞪了我一眼，我沒有鬆開。

    “我要杯‘今夜不回家’，酒給我放這兒，你等著，有種別跑啊。”她說著推開劉登，在他痴笑的臉上懟了一下。轉身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拽進了衛生間。

    她的動作粗暴，一把把我推進小隔間，就要鎖門。

    “小眉！”我回頭抓住隔間門板，她美豔的臉上滿是怒氣，重新進來把我堵住。

    “你來這兒幹什麼？！”她斥道，“兩條蛇咋一條都沒把你看住！廢物！”

    “是我要來的，我知道胡風簫要殺劉登！小眉！”我拉住她的手，“我知道你離不開你的仙家，可是我也離不開你呀！我不想讓你爲了任何人去做會傷害自己的事，你不要用自己去引誘劉登，要是胡風簫一定要殺，我替你殺他也可以，我這輩子反正都這樣了，我不在乎！”

    蘇小眉驚訝地看著我，我拿起身邊的蛋：“小眉，我聽說這個是會招邪的，還有人叫我不要露在外面。你能告訴我，這也是胡風簫的主意嗎？”

    她怔怔地看著蛋：“你都知道了，為什麼還掛著？”

    “我懷疑過。”我心裏堵得厲害，想哭卻哭不出，“可是我不相信你會害我，如果是真的，我想知道為什麼……”

    “你是不是傻！”蘇小眉大吼，“如果我和胡風簫真是同謀，你還信我信到死嗎？！”

    我好像真讓她罵傻了，呆呆地問她：“要是我自己去死，胡風簫能放過你嗎？”

    蘇小眉神色閃過幾分惶恐，眼睛裏恍惚有淚光抖動。

    她突然把我轉過身去，從背後緊緊抱住了我。

    “無論外面發生什麼，不許出來。”她突然變成那個陌生的“胡風簫”的聲音，在我腦後蜻蜓點水地親了一下。

    我愕然回頭，她已經鬆開抱著我的手臂，退出去嘭然扣緊了隔間的門。

    “小眉！胡風簫！！”我喊著，用力撞門，鎖釦在裡面開著，門卻紋絲不動。

    門外再也沒有小眉的聲音，連高跟鞋的步伐都聽不見了。

    我捂著心口，告訴自己冷靜下來，忽然包裡的手機響起，來電未知，我直接接起，對面居然傳來了玄溟的聲音：“知道是什麼陣法了。”

    我剛想和他說胡風簫出現了，卻被他的話引去注意：“什麼陣法？”

    他嗓音深沉，話中平添了幾分神秘和詭異。

    “暗八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