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一股火直衝腦子，口不擇言地罵回去：“是是是！我狗都可以，你狗都不如！”

    他眼底盡是壓抑著怒火的兇惡，我失去的理智硬是嚇了回來，強忍恐懼乞求他放過我，可他好像爲了找回在跟班前失去的面子，故意把我逼到牆角，按著我的頭不讓我動，捏起灼熱的菸頭衝我臉上懟了過來！

    我驚恐地推住他的手，他發了狠地用力，拉扯中他的胳膊一不小心滑歪出去，那隻舉著菸頭的手狠狠戳在了他的左臉上，瞬間燙出一股肉焦味兒！

    他慘叫著鬆開了我，我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爬起來飛快地逃了出去。堵門的男生聽見劉登的叫聲都愣住了，沒有來得及攔住我。

    我沒命地跑出教學樓，跑出校門，夕陽遠遠甩在身後，如同要把我吞下去的血盆大口。校門外蘇小眉驚訝地看著我狂奔到面前，我一頭撲上去把她抱緊。

    “瘋跑啥，你把學校炸了？”她不明就裏地調侃我。

    我沒有吭聲，摟著她的脖子無聲流淚。

    第二天，我最怕的事發生了。

    劉登臉頰燙傷進了醫院，他的母親跑到學校裡鬧，非說不差賠償的那點錢，但絕對不能放過我。我跪在地上求老師不要告訴我家裏，可校方依舊立刻通知了村裏，家裏來的人是我表舅。

    表舅點頭哈腰地承諾劉登母親讓我退學，要把我領回家。剛出辦公室，他就把我從樓梯上踹了下去，我頭撞在欄杆上，失去意識幾秒鐘才醒過來。隱約聽見表舅和老師在大聲地爭吵對我的掌控權，同學們圍觀著我的慘烈。而我昏昏沉沉，默然扶著欄杆往樓下走。

    好想離開這個荒唐的世界。

    血流入我的眼睛，所見的一切都刺痛難忍。混亂中，我看到一個熟悉身影出現在我面前，一腳蹬翻前來拉扯我的表舅。她轉身拉起我的手，把我拽出這一片狼藉。

    小眉把我帶回了她家，給我包紮好傷口，讓我在她家裏住下來。夜裏我和她擠在一張小床上，害怕地緊緊抱著她。小眉一邊罵我傻，出多大的事都不告訴她，一邊輕輕拍著我的後背。我不知不覺地睡著了，夢裏抱著我的，卻是一條赤紅的大狐狸。

    之後我不知道校方怎麼了，居然主動聯絡讓我繼續上課，並且再也沒有通知過我家裏任何情況。再見到劉登時，他的左臉上已經留下了一枚硬幣那麼大的疤痕，每一次看我，眼裏都帶著恨。

    學校裡關於我的謠言更為添油加醋，他們說是我勾引了劉登，害得劉登被我燙傷，那麼帥的臉成了醜八怪。劉登的家裏僱人翻進學校，劈頭蓋臉地朝我潑紅油漆，我愈發聲名狼藉，盤城的幾所中學都四散著關於我的傳說。

    但只要我每天回到小眉家裏，那些外界的嘈雜，就都會銷聲匿跡。

    她的羽翼下，是我唯一的避風港。

    那個學期結束之前，劉登突然轉學去省城了，我在校內的日子才稍微清淨下來。

    劉登，似乎只在我的生活裡短暫地出現了一下，恨他嗎？恨。可是比起恨，更多的是不願回想。

    事到如今提起他，我反而懵懵的，不知道我作了什麼孽，這輩子還能和他狹路相逢。

    玄溟捋著我的頭髮，我覺得自己的思緒都被他捋出來了，彷彿什麼也不說，他都能瞭解我的所想。

    “以後，誰也不能欺負你了。”他附耳對我說。

    我眼底有些溼潤，抿唇不語。

    如果沒有蛋的法術，他會早一點找到我嗎？

    如果玄溟早些找到我，如果柳玉術沒有被崔演的邪法矇蔽，我從前會不會過得好一些，我的人生會不會不是如今的樣子……

    過去的事，我不想再陷入其中，眼前還是找到胡風簫，弄清楚他在搞什麼鬼要緊。

    我靈光一閃：“停車。”

    柳玉術緩緩把車靠邊停下，問道：“怎麼了？”

    “我們要去酒吧找胡風簫，但是你們兩個在場，他是不會出來的。”

    我說著解開襯衫胸前的兩顆釦子，露出少許縱深，又捲起衣角系在肚臍上面，垂下一點遮住腹部的傷疤，這樣一來，在昏暗的環境下應該可以矇混過關。

    玄溟捉住我的手：“幹什麼？”

    我指指自己：“去酒吧穿著老頭襯衫，怎麼融入大環境啊？”

    玄溟看來猜到了我的打算，馬上嚴肅地否決了：“你不能自己去。”

    “可是我們要把胡風簫釣出來，我自己去才行。”我堅持著，把做筆記用的本子掏出來塞他手裏，“你好好研究一下他要搞什麼陣法，離遠一點等著我。”

    玄溟不肯鬆開我：“不行。”

    柳玉術插嘴道：“柳畫說得沒錯，你哪怕是從路上經過，方圓兩三裡內的仙家都會知道你來了。不如我們先送到這兒，給柳畫一個追蹤符，等她的訊息。”

    玄溟瞳孔收縮：“你為什麼幫我？”

    “我在幫柳畫。”

    玄溟還是一臉不肯退讓，我打圓場說：“胡風簫的事不僅僅是你的事，他要殺我，我想知道理由，給我一點時間吧。”

    他總算答應了：“稍有不對，就叫我的名字。”

    說完，他在我胸前畫了道符，一點，溫熱的感覺滲入肺腑。

    絡子裡的蛋動了動，我想起它來，雖然有點介意之前黃立秋的提醒，但想一想小眉，還是把它系在了包帶上，露在外面。

    天上雲又暗了下來，我問柳玉術有沒有帶傘，他說放在後座了。我轉過身去拿，商務車後備箱和後排座椅是連通的，拿到傘時，我下意識地往後面瞄了一眼，好像看到一個沾著土渣的揹包。

    但我沒有留心，拿完傘就下車了，另叫了一輛車去劉登的酒吧。

    這家酒吧在市中心的一條巷子裡，周圍清淨幽暗，入口處設計得簡約隱蔽。牆角浮雕著設計感強烈的招牌，地上還旋轉著一個小小的投影logo，看得出品味不錯。

    到達之前，我在許多平臺搜尋過這家，居然還是盤城這兩年小有名氣的網紅店。

    我還在推廣文章中看到了劉登的照片，照片上他自彈自唱，露著沒有煙疤的那半臉，和初中時校草的樣子相去不遠。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那金玉不如糞土。

    我深吸一口氣，拉開了酒吧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