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已經過去很多年，我還是得給自己鼓足勇氣，纔敢再次面對這個地方。

    學校外圈的苗圃正在翻新，一臺小型的挖機刨著花土，已經挖下去挺深了。沒有挖到的地方，還開著茂盛的白月季。

    玄溟很自然地摟過我的肩膀：“這裏陰氣重，離我近點。”

    不用說，我也不由自主地想緊靠他，好像只要他在我身邊，我就覺得安心。

    說好的封心鎖愛呢？他簡直是一出溜就掉進了我的鐵罐子！

    我得控制一下自己，但不是現在，現在的我，恨不得他上身替我走。

    玄溟陪我到大門，如我預料，門衛表示這裏封閉管理，外人不得入內。

    我說自己是來找校長高守陽的，門衛告訴我最近兩天校長都沒露面，讓我改天再來。

    沒露面？這人不是最喜歡成天的在樓裡閒逛嗎？幾年不見逛不動了？

    玄溟貼到我耳邊，說：“他死了。”

    “死了？”

    我趕緊捂住嘴，在門衛驚奇的注視下後退兩步，小聲問玄溟：“來晚一步？”

    玄溟道：“你說了他的本名，我算出他已經死了，去找屍體？”

    既然這個人死了，那應該沒找錯地方，我說：“找到屍體就要鬧大，我怕相關的人聞風逃走，先找那個女孩。”

    正說著，忽然校門內有人叫道：“柳畫？”

    怎麼這也能遇到熟人？

    我壓低帽簷瞥了一眼，本來想不應聲直接走人的，這一眼卻認出了她。

    校門裏穿著職業裝的那個女人，就是當初和我一起做義工，罵我的那個女生，叫柴貝貝。

    她看到我，急忙從校門出來。

    我正好想進校，她看著就像教職工。她滿臉堆笑地迎我，說什麼好多年沒見了，問我什麼時候回的盤城，她已經在畢業後正式入職這所特殊教育學校，做了護工。

    “我發現我還是挺喜歡做這行的，看著這些不受外界汙染的孩子，自己心裏也舒坦，你說是不是？”她笑得見牙不見眼。

    “是呀。”我不冷不熱，“對了，我想做一點特殊學校內容的採風，方便帶我進去看看嗎？”

    “那有什麼不行的？老朋友嘛。”

    她馬上去和門衛說了一聲，順利地帶著我進去了。

    玄溟看她的眼神好像帶著刺，我也覺得剛剛看她氣色非常差，整張臉都是灰黃的，額頭上還發黑。

    我現在除了能看到他們仙家的化身以外，什麼也看不到，只能小聲問玄溟：“她怎麼了？”

    “她本來揹着一隻鬼，現在跑了。”玄溟說。

    我渾身一抖。

    趁著走廊裏沒人，我叫住柴貝貝，嚇唬她道：“你最近是不是沾上了不乾淨的東西？”

    柴貝貝突然回頭：“你能看見？”

    我點頭假裝看見了。

    她馬上把我拽進一間空教室，玄溟跟了進來，把我和她隔開。

    “我已經一年多這樣子了，渾身哪哪都疼，睡不著覺，吃不下飯，去查還差不出什麼病。”柴貝貝發黃的眼睛憔悴枯槁，“我家還經常有跑步聲，有小孩子笑。半夜還有東西扯我被子。因為這個，我未婚夫和我分手了，我爸媽也都病了，我快被折磨瘋了。”

    我毫無動容地聽她講。

    我厭惡她，但是覺得她罵我兩句，傳我的閒話，就能攤上這個程度的報應，也不太合理。

    柴貝貝繼續對我傾訴：“我去求過出馬仙，說是我的冤親債主，不還完債，它不走。說什麼，都是因果啊之類的。讓我立了一個堂口，把這些鬼啊什麼的供起來，給它們上香，它們就能安心修煉，不搞我了。”

    “可是我供了大半年，還是沒什麼好轉，反而鬧得更厲害了。我只好又去道觀求，道士說我被騙了，說什麼正神不附體，附體都是邪魔外道。給鬼仙立堂口上我身，就是耗我精氣的，而且一下收了一群鬼，就是爲了耗死我。”

    “我現在按道士說的，堂口封了，結果鬼沒送走，還在我家鬧。我聽說學校陽氣重能壓一壓，我就天天待在學校裡。那個出馬的女的我再也沒找著……實在沒辦法了。”

    我聽她這麼說，立刻問：“出馬的女的，叫什麼？”

    柴貝貝忙說：“不知道，但是特漂亮，跟明星一樣。我看她這樣不像能騙人，誰知道……”

    一定是小眉。

    讓柴貝貝給鬼仙立堂口，是胡風簫故意的。

    玄溟坐在我跟前的桌子上，說：“地仙附體，的確對弟馬有消耗，所以正統教派對此並不推崇。但大部分時候仙家會教導弟馬修行，健體，甚至共享修為。掌堂的也不會允許多位仙家長期佔據弟馬的肉身行動。供養的鬼仙悲王，一般都是自家祖靈。外鬼進門，道行不足的弟馬和教主管不住，只能是引狼入室。”

    我看看他，更加確定了胡四想殺柴貝貝。

    可是為什麼校長先死了？

    我還在思索，柴貝貝突然要來拉我的手，玄溟伸了一腳，她直接絆倒在地，給我行了個大禮。

    我看了一眼玄溟，心想這腿真長。

    柴貝貝嚇住了，癱在地上看我哭：“柳畫，我知道我見到你就是因果！那個時候如果不是你……我不可能變成現在這樣子！我承認我錯了，我不該在學校到處說你被高守陽上了，這麼多年都過去了，你放過我吧！求求你別讓這些鬼纏著我了！”

    我被她的無理取鬧弄笑了。

    首先跟我沒關係，其次就算是我搞的，我憑啥放過你呀。

    憑你哭得難聽？

    但這是個好機會，我問她：“我今天來是要查個事，你老實交代，我說不定會放過你。”

    她點頭點得頭髮都亂了，活像個青麵女鬼。

    “你們學校，出沒出過女孩子在校外被侵犯的事？”

    她愣住了。

    “不說是吧？”我看向玄溟，“弄個幻覺給她，她什麼都能說。”

    玄溟將要動手，柴貝貝突然大叫一聲：“有！有的！我知道在哪！不要幻覺！不要幻覺！我這就帶你去！”

    我和玄溟相視。

    “當心。”玄溟目光冷峻，“人有不敢說的話，沒有不敢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