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義工回憶
原本我是把找到這個女孩的希望寄託在柳玉術身上的,但如果我猜得沒錯,下一個胡風簫挑中的死者和她有關,那我也就不能期待柳玉術太多。
一個受過簡單藝術教育的聽障兒童,最有可能會在什麼地方?當然是特殊教育學校。
盤城很小,特殊教育學校只有兩三家,我這次和玄溟要去的,就是其中一傢俬立的。
之所以第一站選擇這裏,是源於我自身的一點牽強的揣測。
柳玉術的車我沒有動,打車又不方便和玄溟說話,所以坐公交。他站在我座位邊,我戴著耳機,假裝講電話。
“初中的時候,我曾在這裏做過一個暑期的義工。”
“和多數孩子不一樣,我從小沒有假期,每個寒暑假,甚至週末,我都儘可能去找點活兒幹。錢還在其次,主要還是爲了有正當理由不回村裏。”
而那時,這所學校招聘義工開出的條件,讓我非常心動。雖然不給工資,但整個暑假期間都提供免費的食宿,還是全天封閉式管理,校舍比較安全。
那時,我還不知道前面等著我的會是什麼。投遞申請之後,很快又透過了面試,我和三個年紀相仿的女孩一起住進寢室,開始了暑期義工生活。
起初沒有什麼問題,我們打掃衛生,整理教具,每隔兩天還會有手語和急救培訓。
學校的校長是一個看起來老實普通的三十歲男人。他每天在學校裡巡視,看到我們會笑著打招呼。我們幾個女孩也都覺得他有趣,私下裏叫他“假臉”,因為他喜歡在辦公室喝酒,喝完酒以後脖子通紅通紅,臉卻是白的,非常奇怪。
一天晚上,教職工們組織在教室裏放電影,我本來要和另外三個女孩一起去,走到半路,“假臉”忽然從走廊過來,叫住我們,說他把一本書放在了a班教室,找不到了。問我們誰打掃的a班。
當天教室值日的是我,可我記得並沒有他說的那本書,“假臉”就讓那三個女孩先走,把我領進角落的一間教室,批評我做事粗心。
“那可是絕版書,爲了給教職工培訓參考用的,現在買都買不到了,你怎麼賠呢?做義工卻丟失公家物品,叫你家長來吧!”
“哎哎,別哭了,看在你第一次犯錯,可以不叫家長,但是懲罰還是不能跑的!”
“你把衣服脫了。”
他紅著脖子,白著臉,居高臨下地發出命令。粗糙的手指碾過我的臉頰,我說“我不要”,他卻讓我“聽話”。
“你當我不知道,來這裏打工的小孩哪有好東西?都是在家裏待不下去的野丫頭。他們知道你在外面惹事,肯定得揍你。”
“我和你們學校老師都很熟的,你不希望我告訴你的老師你偷東西吧?”
“你的同學要是知道了,會怎麼看你呀?”
“不許哭了!”
“聽話,一個小小的懲罰而已,除了我,沒有人看到。”
我在他的恐嚇下解開釦子,衣服被眼淚和冷汗浸透,溼漉漉的握不住。
他等急了眼,一把扯開我的衣領,夏天單薄的衣衫下,我只穿著一件背心,他揪斷肩帶,掐住我的下巴把我推倒在課桌上。
我四肢僵直,泣不成聲,想逃,不知道往哪裏逃。
同學的欺凌,學校的記過,表舅的毒打,哪一個我能逃得掉?
如今毫不在乎的威脅,在那個年紀的我身上,猶如大山壓頂,唯有絕望。
“假臉”酒臭的嘴朝我湊過來,我扭頭躲開,突然看見教室窗外趴著一個人。
“有人!”我大聲喊道,那個人突然從視窗跑掉了。但“假臉”也被我的呼喊驚住,趁他抬頭張望的時候,我翻下桌子逃出教室,回宿舍鎖緊了門。
門栓從外面瘋狂地擰動,咔嚓咔嚓尖銳刺耳。
“小柳畫,出來,咱們好好談談。”
“我啥都不幹,真的。”
“開門!”
我抱住頭縮在床底下,不知道過了多久,擰門栓的聲音終於停止。
過陣子,同寢的三個女孩回來了,我才從床下爬出來開門,她們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沒有和我說一句話。我徹夜睜著眼睛,直到天明。
第二天,“假臉”又在我打掃的時候笑眯眯地來到我跟前,小聲說:“你不會說出去的,你知道後果。”
我顫抖著沒有回答,他捻了一把我的耳朵,走開了。
之後,寢室的三個女生都沒有理我。臨近結課時,帶隊老師讓我們四個組合準備文藝匯演的節目,她們也沒有和我說。我實在忍不住,問她們排節目為什麼不帶我。
其中一個女孩瞪著眼睛,響亮地說道:“柳畫,你好賤啊!”
“我們都看見了!你在教室裏脫得光溜溜和假臉那啥!”
“你真不要臉!誰和你一起出節目!”
我震驚又憤怒,那天窗外的居然是她們:“你們看到了為什麼不喊人?為什麼不告訴老師!是他逼我的!”
她指著我的鼻子罵道:“還不是你騷,你活該!”
另外兩個女生在門口喊她:“該排練了!快走吧!”
罵我的女生馬上換成笑臉,和她們手拉著手出門去,留下我一個人在宿舍裡,無助地嚎啕。
……
“做暑期工,之後?”玄溟問著。
我驀地回到現實,想起剛剛只說到進學校就沒繼續講了。
但我本就不想把全部都和他講,我的很多經歷,想想就痛,索性焊死在了內心的鐵罐子裡,永遠不會提起。
那個遭受三姨夫侵害的女孩,比我更無助,更不幸。我想幫幫她,或許,也是想幫幫那個幽禁在記憶深處的我自己。
我沒有應答,歪頭靠在玄溟身上,他的手環著我,是我從前渴望而不可得的溫柔。
我一直很怕人,玄溟不是人,在他身邊,我反而覺得舒服很多。
他現在對於我來說,究竟算什麼呢?
他對我這麼好,應該不會和那些傷害我的男人一樣,只是因為慾望吧。
可結婚和納貢就是他接近我的起因,那……不就是圖肉體嗎?
肉體軟弱沒用,他想要,我倒也無所謂。
那我對他呢?也是肉體,還是喜歡依賴他的感覺?
算了,柳畫,你的心應該是一個鐵罐子,你沒有資格喜歡任何人。
公交車報站聲響起,我牽著玄溟的手起身:“下車吧,我們到了。”